应声入内两名长春宫内监,身着紧身暗黑色纹锦衣,先是打着跟头平平杂耍了一番向皇上与两宫太后请安。而后行至皇上桌前,双手空空一甩,忽而变出一璧暖色白玉,食指勾着锦带将玉悬吊掌下冲皇上晃了晃。
皇上正以为不过是小巧把戏无甚新奇,却在细打量了那白玉后大吃一惊,忙不迭看自己腰间,原那人手中拿着的却是自己腰间上成日别着的腰饰。
皇上赞声妙,探首欲取回内监手中白玉,怎料内监将锦带一提,握玉在手合上了拳。
皇上扬眉问道:“何意?”
内监后退两步,抱拳恭谨一揖:“皇上欲取何物?”
“自然是你手中那块腰玉。”
内监佯装奇怪‘哦’了一声,骤然摊开双手。
手掌间空空如也,哪里又有什么白玉?
众人正奇着议论,内监才道一句:“皇上可不敢与奴才打趣,您所带佩玉价值连城,卖了奴才去也不抵万一不是?”他停一停,双眸闪着精光看向皇上的腰间:“您那腰玉不是在腰上别着?”
皇上低眉一瞧,那白玉似长了腿似的,不知何时又跑回了自己腰间。
忍不住抚掌笑道:“你与朕相隔总也有三张桌案那么远,如何变得?”
内监笑而不语,二人齐齐上前,从怀中各掏出一粉色拇指大小圆球递给仁宪太后与太皇太后,道:“还请太后受累帮奴才拿一拿。”
仁宪太后将圆球把玩手中,微微一笑吟道:“哀家给你拿着可以,但你总得合了哀家心意不是?你若能将这圆球变成花卉,哀家重赏!”
内监缓步上前,福了一礼,满面堆笑道:“敢问太后喜欢何花?”
仁宪太后看一眼笑意盈盈的太皇太后,才道:“皇额娘喜欢姚黄牡丹,原也是应季的物什。可哀家却独爱傲雪寒梅。如今入春的天儿,你倒是有这能耐?”
内监颔首,二人齐退了两步,互相一击掌,于二人掌间凭空生出许多赤金粉末,洋洋洒洒飘在空中,由烛火那么一晃更显熠熠生辉。
众人目光皆被吸引了去,待片刻金粉洒毕,忽而听在座的荣妃秀妍惊讶一句:“呀,大家快瞧太皇太后桌上。”
循声望去,见方才的粉球早已不见踪影,反倒斜斜躺着一朵开得正艳的姚黄牡丹。
一片称奇声中,太皇太后拿起牡丹轻嗅,只觉芳香宜人,夸口道:“哀家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见过这般稀奇事。”
仁宪太后望着自己桌上仍立着粉球,轻巧一笑,泠然道:“皇额娘可别忙着欢喜,儿臣桌上可未见冬梅盛着。”
她话未落,那粉球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轻轻滚动了起来。
那动静是由内自外传出,似有什么东西欲顶开粉球的外壳冲出来。
仁宪太后哪里见过这阵仗,忙命青竹将那粉球拿远些。可还不等青竹上前,那粉球正中已然炸裂,从内渐渐蔓延出一秃木枯枝。
内监倏然上前,取了仁宪太后桌上的酒杯道一句失礼,将那满盏美酒尽数倒入粉球之中。
霎时间,秃纸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出了朵朵红梅。
惊异之余,掌声一片。
尤是太皇太后仍不自信,拿起粉球端详许久,见其内满城沃土不见其它,口中似打绊一般反复念叨着:“奇了!当真奇了!看赏!青竹快看赏!”
皇上侧首,见婉媃笑意潋滟,颇为赞许道:“婉儿宫中竟有这样的能人,何不早于朕说,只顾悄着自己享乐?”
婉媃掩唇娇笑一声,叹道:“顶好儿的东西自要留在欢喜日子与大家同赏才有乐趣不是?”
正说着话,婉媃佯装漫不经心看了一眼胤禔,胤禔本还瞧着戏法精神头十足,却在目光同婉媃对上的一瞬神色颓靡灰败下去。
他起身行到皇上身前,向众人行一礼,才道:“皇祖母,皇阿玛,儿臣乏了。”说着还不忘揉一揉干涩的眼睛。
皇上瞧他困成了猫儿,柔声道:“那便下去歇着罢。”
太皇太后亦道:“时候不早了,阿哥公主们都由嬷嬷引回住所去,早些歇下罢。”
待乳母们领着众皇子退下,正是余下的成人意兴正高时,一个个皆巴巴儿瞧着两名内监还能变出什么稀罕玩意儿来。
婉媃眉心凝了一抹笑意,缓缓道:“不是还有大礼吗?可别卖关子了。”
内监得令,从一布袋里取出一块漆黑冗长的布,绕着满座嫔妃桌前行了一圈,每至一处便拿着黑布在桌前抖一抖。
一圈绕毕,不忘上首位的容悦与婉媃。
正想着他这是在作甚,忽而二人将黑布抛向空中,黑布腾飞至最高点迸裂开了,炸成了五颜六色的花瓣纷飞落下。
满殿花瓣飞舞,和着花香味更浓,见两名内监齐齐跪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两捧新鲜花束,恭谨冲众人道:“还请各位小主瞧一瞧各自桌底。”
闻言照做,却挨个从桌底取出了各色鲜花数捧。无人知晓他二人是何时将这鲜花放在桌底下的,自然拿在手中仔细观寻机巧。
婉媃入容悦亦同取了花束而出,却听皇上俯身探去,疑惑一句:“何以朕没有?”
话落,两宫太后亦道:“哀家同是如此。”
婉媃这才遽然起身,捧花入殿中端正跪下。
众嫔妃会意,皆捧花上前按位份序列跪好,容悦愣在坐上被眼前这阵仗瞧惊了去,旋即眉头一锁,无奈捧花上前与婉媃同排而跪。
这才听婉媃领着群妃一句:“臣妾(嫔妾)等恭祝皇上,太后,太皇太后,福泽安康,万寿万福。愿大清国运昌隆,百姓若春,永绝苦楚!”
皇上大喜,抚掌乐命众人平身,连不喜露笑的仁宪太后今日也算开了眼界,同太皇太后一并欢喜笑得合不拢嘴。
回了位,两名内监领了赏,恭谨谢恩后又道:“今日奴才们以春日花生春日香庆春日宴,方才领赏时,已取花瓣一捧书成了这几字,如今正奉在皇上,皇贵妃娘娘与贵妃娘娘案边小册上。还请皇上,皇贵妃娘娘与贵妃娘娘一同观之,讨个喜庆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