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回宫次日,追封康常在为贵人,赐号宁,入葬妃陵。
告前朝宁贵人暴毙,安抚其父松阳县丞,赐金百两,绫罗百匹。
未面世的公主亦赐封号端和,不序齿,奉牌位。
暂不处置珞馥,秘押冷宫,对外宣病笃不治,需得挪宫静养,不许嫔妃探视。
对于幕后之人的追寻,婉媃一刻也未有松懈。
平日里请安总察言观色何人言行有异,更刻意营造出许多险事,盼着那人自投罗网。
然事不遂人愿,这事之后后宫一片安宁祥和,丝毫瞧不出半分不妥。
婉媃私底下暗查此事,除却仁宪太后与皇上知晓外,她唯告诉了琳兰一人。
这一月里,除却送十阿哥入尚书房,亦或皇上宣侍寝外,她多同琳兰一并奔走于各宫,盼着能寻出些蛛丝马迹。
一来二去,众人渐渐瞧出了二人的不妥。
一日请安时秀妍打先问道:“娘娘近几日可是遇着了什么事儿?臣妾瞧着您与德妃总是满腹心事的模样。”
婉媃也只道是她多心,私下里便与琳兰道:“凡事愈急愈容易生了岔子,这事儿且先缓一缓罢。”
这一日陈贵人卓岚制了些江南小食往乾清宫送去,得皇上欢喜诺其共进午膳,待食毕巧赶着荣妃秀妍新制了寝衣亲来呈给皇上。
原是最寻常的双龙戏珠图案,可却针脚细密,以天蚕丝替了粗糙金线,穿着更贴身贴心。
皇上收下寝衣,冲她笑道:“朕许久未去瞧你,可一切都好?”
秀妍颔首笑答:“皇上总不来臣妾落得清闲,这不,皇上瞧瞧。”她立在原地转了一圈,无奈摇头:“腰身都胖了一圈去,难看极了。”
皇上这才瞧见秀妍本略圆润的身形,如今却显得轻飘若拂柳,那腰身纤细被氅衣束出极好的形态,不禁奇道:“是比从前消瘦了不少,若如此还说自己胖,要那些养尊处优的贵人常在如何是好?”
卓岚听了这话不依,低声娇诺道:“皇上是嫌嫔妾胖了。”
皇上伏案大笑,轻轻在她鼻尖刮一刮:“你这巧嘴,朕可说不过你。”
三人正欢声笑语着,李检逢时黑着个脸入内,请安后报道:“皇上,索额图大人与明珠大人在殿外候着,说是有要事需面圣。”
皇上思忖须臾摆手道:“罢了,外头暑热,要他们去偏殿候着,朕即刻便来。”话落又叮嘱秀妍与卓岚道:“今夏酷暑,你二人也早些回宫歇着罢。这些吃食寝衣,朕明白你们的心意,往后着宫人送来就成,没得瞧你们大热天儿跑出了一身汗来,朕也心疼。”
秀妍与卓岚谢恩告退,出了乾清宫本欲乘轿离去,却听卓岚叫了她一句:“荣妃娘娘现下可得闲?”
秀妍回首笑看她:“怎么?”
“嫔妾想着御花园风景如画,那景致无人同赏也是白煞了花儿,便想问一问娘娘是否得空同游,消磨消磨闲暇光阴。”
秀妍默声须臾,吩咐抬轿的内监先行离去,才道:“这大热天的人本都闷在宫里,好容易出来一趟若是只乘轿晃了一圈也是无趣,不若随你去瞧一瞧吧。”
绕过乾清宫入了御花园,果然见姹紫嫣红开遍,蝶舞蜂忙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秀妍自入夏便避暑热懒得挪步出宫,见了这一众花花绿绿的人也欣喜起来,忙拉着卓岚东奔西走,浑像个尚在阁中的姑娘人家。
卓岚见状也不笑话,反倒欢声笑语陪在秀妍身侧,不时摘了艳丽花卉比在秀妍鬓角,赞不绝口。
正玩闹着,不知觉间行到了御湖旁,于不远处闻听见了孩童嬉笑声:“嬷嬷快来追我!”
循声望去,见是胤䄉满面喜乐在御湖旁来回踱步,身后跟着一众伺候的婢女内监,一璧唤着他:“十阿哥当心些,慢些跑!”
胤䄉调皮回头冲众人吐了吐舌头,又道:“昨日你们追不上我,我知道是在诓我来着。若今日还追不上,晚膳就罚你们一人吃两个大窝头!”
话落,又三步一回头跑了起来。
秀妍见状不觉笑道:“贵妃娘娘的十阿哥如今都长这么大了,可叹这孩子都长成了,本宫还有不老的理吗?”她说着摸一摸自己略有松弛的面颊,无奈摇头。
卓岚将一朵海棠簪在秀妍鬓边,端详片刻赞道:“娘娘容姿艳好,嫔妾瞧着尚自愧不如,哪里又有衰老一说呢?”
秀妍娇嗔一笑,将那海棠取下攥在手心里:“合宫里属你最会说话,生了张巧嘴,怨不得皇上喜欢你。”
卓岚摇头推辞,见胤䄉一步一步行的离御湖边儿上越近,心下一紧,向秀妍道:“瞧着十阿哥这般也太危险了,那御湖边儿生了青苔湿滑,若不慎失足可如何是好?”
秀妍满面无畏摆摆手道:“花鸟司的奴才们是要定期清理青苔的,滑不着人。”话落又似不放心,冲着胤䄉唤了一声:“十阿哥离水远些,仔细摔着。”
她这一唤才令胤䄉见到了不远处的二人,忙咯咯笑着遥遥喊道:“荣娘娘!”他说着便朝二人奔来,可偏怕什么来什么,本立得正正的人忽而足下一跌,整个人向后翻去坠入御湖之中!
胤䄉扑腾着令御湖泛起了一片苍白水花,他个头小,没两下水便没过了脑袋去,哭喊救命声也弱了下来。
秀妍见状尖叫一声吓得脸都白了:“来人呐!十阿哥落水了!快救人!”
她正喊着,却不想又是‘扑通’一声巨响于身旁响起。
定睛瞧去,见卓岚已然奋不顾身跃入水中,奋力朝着胤䄉游去,口中不住叫喊着:“十阿哥别怕!冷静些!陈娘娘来救你!”
卓岚泳姿瞧着生疏,想来是不熟水性的。可也不知她哪里来的胆魄与气力,竟拉住了胤䄉的手,连拖带拽将他拖到了岸边。
伺候着的宫人追上前时都傻了眼,忙将胤䄉拉上岸。
却此时,卓岚似力竭不怠,人呛了两口水,扑腾了几下便没入御湖中。
秀妍吓得眼前一黑,捂着胸口尖声唤道:“还愣着?快些救陈贵人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