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岚听了这话有些慌了，忙离座起身，半躬着身子福礼道：“娘娘言重了，嫔妾无德无能，尚未能为皇上诞育一儿半女，如何敢居一宫主位？”
“说什么呢。”婉媃淡淡笑道：“本宫无子封了贵妃，从前佟氏亦是无子封了皇贵妃，连着本宫的长姐孝昭皇后更是无子立为继后。陈贵人若说自己无德无能，岂不是连带着暗讽了这一众人去？”
卓岚吓得面色煞白，俯身就要跪地：“嫔妾失言，还望娘娘恕罪。”
婉媃忙扶她一把，不住摇头：“与你玩笑一番，你倒认真起来了。册封礼定在七月初一日，礼部已经开始筹备，如今你便是想躲也躲不掉了。”
这样大的恩赐卓岚想也不敢想，如今骤然得了自然欣喜。
她泪盈于睫，身子略后退了两步郑重跪地，向婉媃行叩首礼：“嫔妾多谢贵妃娘娘大恩。”
婉媃道：“快起来罢，你这样拘着礼，本宫与你说话也不自在不是？”
说罢，命霜若将人搀扶起来，与她相视一眼，彼此笑意嫣然。
这日留着卓岚在宫中用了午膳后才命进礼将她送回宫去，进礼折返了一趟再入长春宫时，手中拿着两块绿毛石头欲呈给婉媃。
婉媃接过拿在手中仔细把玩着，泠然道：“查出什么了？”
进礼道：“娘娘左手所持那块是在十阿哥跌落的御湖附近寻到的，另一块则是在御湖的另一头寻到。”
婉媃摸一摸石头上生出的青苔，发觉右侧的青苔粘滑繁多，而左侧却似被清理过一般，只存了些许：“花鸟司去问过了吗？人怎么说？”
“当值的宫人皆道御湖边儿上的青苔是前两日才清理过的，断然不会在如此短的时日内再生出这许多来。”
“很好！”婉媃用力将石头叩在桌上，凝眉肃声道：“那人终究是忍不住了。”
霜若从旁新添了茶水奉到婉媃面前：“娘娘且息怒。十阿哥那两日放课是日日都要去御湖边儿上玩耍的，若是有心，人人皆可知晓他的行踪。想来那人是早做打算，刻意将石头换成了长满青苔的石头，为得便是要十阿哥失足落水，夺了性命去。”
婉媃偶感头疼，以指节按压额间：“那地方偏僻，荣妃与陈贵人怎会去了那儿？”
霜若行到婉媃身后替她按摩着额顶穴位，沉声道：“陈贵人相邀荣妃同游御花园，荣妃应邀赴约同往。陈贵人位份低一些，一路上都是跟在荣妃身后行着的，想来二人是凑巧去了那地界也说不准。”
婉媃眸色清冷望向窗外渐烈的日头，冷言：“本宫从来不信这世上有如此巧合之事。只是本宫实在瞧不出，到底是她二人谁在做戏。”
“奴婢私下里问过，那日事发旁人瞧得真切，若不是荣妃唤了十阿哥一声，十阿哥断不至于走神失足。事发后她只知高声呼救，反倒是陈贵人见状想也未想便去救人。如此想来，她二人中到底是陈贵人嫌疑小一些......”
婉媃静默不语，起身在进礼耳畔嘀咕了两句刻意不让霜若听见，而后起身向殿外行去。
霜若正奇着不知她要作甚，忽而见婉媃整个人向前跌去。
霜若大惊，忙道一声娘娘小心而后迅速伸手去搀扶，可却为时已晚。
倒是进礼一个箭步上前扶稳了婉媃，这才令霜若吓得抚胸长舒一口气。
“瞧明白了？”婉媃回首看着霜若问道。
霜若思忖片刻，恍然大悟道：“娘娘的意思是，事发突然，人出于本性应是先呼救再救人。想来方才娘娘是提前告诉了进礼您要向前跌去，他一早知晓，所以便未呼喊出声，而是直接出手搭救娘娘，那么......”
婉媃似笑非笑颔首道：“不过是平地跌倒尚且如此，要知胤䄉出事儿那地界可是深不见底的御湖，她怎会想也不想扑下去？何况她不熟水性，极有可能因此殒命。一个人能有多善本宫不知，可总也不会因善而越过了人的本性去。”
“如此，娘娘为何还要劝皇上立她为嫔？”
“若是她，演出这么一场苦肉计为的是什么？左不过是为得本宫信任罢了。立她为嫔一来可要她觉着本宫对她放下了警惕，也全然领了她的恩情，信了她。二来，也是要看看她往后还能做出什么事儿来。”
话落，婉媃又吩咐进礼道：“寻人盯着她，去过那儿见过谁做过什么一并来与本宫报。另，再派人去她母家查一查她的身份，本宫总觉着，她没有咱们瞧见的那般简单。”
心底存着这样的疑影，直至七月初一卓岚封嫔这一日，仍未瞧出她有何不妥。
虽是封嫔，可册封礼极为体面，连皇上也腾出时间来亲至观礼。
皇上特赐‘嘉’字为卓岚封号，‘嘉’字又作‘善、美’一解，是为嘉嫔。
是日，赐居永寿宫主位。
于她封嫔的这一日，皇上依着管理宣她侍寝。
卓岚侧过身去躺在皇上厚实的肩胛之上，细言若风道：“皇上有心事？”
皇上‘嗯’了一声：“如今的局势，大清与准噶尔开战是避不过了。噶尔丹实在欺人太甚，朕不欲再忍他！”
“皇上瞧不上谁，只管出兵征讨便是了。以咱们大清如今的盛况，何惧他一蛮夷部族？且嫔妾觉着要打便打他个心服口服，噶尔丹自称为帝，公然与皇上叫板。可世人皆知天下之主唯您一人，嫔妾觉着，您若御驾亲征以龙威震之，那准噶尔必将溃不成军，尽数归降我大清。”
皇上默不作声，卓岚才觉怕是自己说错了话，忙道：“嫔妾失言了，皇上恕罪。”
“无事。”皇上拦她入怀，揉捏着她单薄的耳垂：“你甚少说如此烈性的话。”
卓岚娇羞一笑，柔声道：“嫔妾是容不得旁人玷污皇上龙威。半分也容不得。”
皇上拥卓岚更紧些，呼吸渐渐平稳：“傻妮子。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