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笙连忙将受惊的茹歌搀扶起来,茹歌抬眼一见当真是胤缇,登时花容失色面颊苍白一片,声音略微打颤道:“十四阿哥?”
她深吸两口气,很快平复了自己惊悸的情绪,打起笑脸道:“夜深露重,十四阿哥怎来了这儿?”
胤缇满面疑云瞧着茹歌,反问道:“良妃娘娘怎来了这地界,儿臣便怎来了这地界。方才听良妃娘娘口中多有提及儿臣额娘一事,儿臣听得糊涂。还请良妃娘娘与儿臣说句明白话。”
茹歌脸色青白相交,窘迫极了。
她冲桐笙使了个眼色,桐笙急急将地上的火焰踩灭,才见茹歌搭一把桐笙的手,急着要向另一处逃去:“不过是思念贵妃娘娘,偷偷跑来拜祭一番,宫中禁私下焚烧纸钱,十四阿哥说的是,实在是本宫糊涂了。”
胤禵见她要走,匆忙去拦:“还请良妃娘娘说清楚,您所言儿臣额娘同贵妃娘娘换了身份是何意?”
他手臂死死拽着茹歌的衣袖,桐笙掰扯了两把却比不过胤禵劲道大,于是仓惶道:“十四爷可不敢如此,良妃娘娘如何都是您的庶母,您......”
“把你的嘴闭上!”胤禵横眉怒目扫了桐笙一眼,令她周身一颤,再不敢多言。
茹歌亦吓得不轻,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十四阿哥又何苦为难本宫?这事儿是宫里的忌讳,是皇上叮嘱了不让人私下里说嘴议论的。”她说着,在自己削薄的唇上用力拍了一掌:“只怪本宫口无遮拦,招惹是非,十四阿哥只当本宫是说了胡话,听过便忘了吧。”
她推了胤禵一把,见胤禵一双眸子瞪得老大,眼底生出能噬人的凶光,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于是摇头连连,杨绢拭泪道:“从前贵妃娘娘在时,不懂事的嫔妃冲撞了她惹了她不豫,她便是同十四阿哥今日神情一模一样。想来......”
桐笙听了这话慌了,急忙出声制止道:“娘娘失言了......”
茹歌所言戛然而止,长叹一口气,只顾嘤嘤哭啼。
胤禵略松开了擒着茹歌的手,言语恭谨却携了几分逼迫的意思在:“良妃娘娘不肯说儿臣不敢为难,只是儿臣既听得了这话,便不能充耳不闻仍当不知。娘娘言辞间多有提及皇阿玛,想来这事儿皇阿玛也是知晓的。若娘娘不愿明白告知,儿臣只能漏夜入一趟乾清宫,去向皇阿玛讨个明白说法。”
话落,人足下生风快步而走。
茹歌在身后不住唤着胤禵的名字,疾步追上前去。
她那花盆底最是立不住身,跑起路来一晃一晃,没几步整个人便向前扑去,跌倒在地:“十四阿哥,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胤禵闻听动静,回首见茹歌栽倒在地,也顾不得旁事许多,赶忙上前搀扶。
他手方搭在茹歌臂膀上,便被茹歌一把死死拉住。
她抬起朦胧的泪眼凝着胤禵,不住摇头道:“你皇阿玛最是忌惮这事儿,你此刻若去了,定是要惹了你皇阿玛震怒。这般到底算是本宫的罪过,姐姐九泉之下更不会饶恕本宫了。”
胤禵将她搀扶起来,细心替她掸去身上浮尘,低声道:“良妃娘娘为着儿臣好,更该将这事儿原原本本告诉儿臣不是?”说着话,人单膝跪地拱手一揖,向茹歌行大礼道:“还请良妃娘娘与儿臣说一句实话,儿臣的额娘......德妃娘娘究竟是不是儿臣的生身额娘?”
“十四阿哥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茹歌将胤禵搀扶而起,拭一把泪叹道:“这事儿本宫与你说也可,可你必不能告诉旁人话是从本宫这儿听来的由头。若传出去,本宫可要遭了大难。”
胤禵连忙应下:“娘娘放心,儿臣绝不会将此事攀扯至您身上。”
茹歌这才定下心来,眼底尽是谨慎眸光扫视着四下,凑近胤禵耳畔低声呢喃道:“德妃自然是你的生母,可如今住在永和宫那位,却不是!
“昔日你尚年幼,当朝贵妃钮祜禄氏跋扈无度,引朝野非议,群臣请命,令你皇阿玛将其废黜。钮祜禄氏狐媚,魅了皇上心智去,皇上虽无意责罚于她,可到底与她疏远。
“后来一日,长春宫传来消息,只说贵妃忽而病重暴毙而去,一句多余的交代也没有。皇上将人急速葬了,连着要众姐妹瞧贵妃最后一眼的仪式也没有,可谓匆忙至极。
“人人都存着疑心,可也不好说什么。直到后来,这事儿过去一月后,众人再见着德妃时,却见她生了何贵妃一样的面相,分明是李代桃僵,可却死活不认,只说自己是德妃。”
胤禵听到这儿只觉得匪夷所思,他凝眉连连摇头:“良妃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桐笙插嘴道:“哪里是乱说呢?那十爷是贵妃的孩子,如今养在德妃膝下,按理说十四爷同四爷才是德妃的亲生子,可您不觉着她待十爷要比待着您二人亲近吗?”
茹歌短叹一声,无奈道:“昔日贵妃顶了德妃的身份,阻了前朝非议犹如向死而生,这是合宫诸人都清楚的事儿。只是皇上护着钮祜禄氏,不许咱们提及这事儿半分,因而这么些年,十四阿哥才被蒙在鼓里。”
胤禵面色如数九凝冰,难看极了。
他眼神失了光,怔怔自问:“我唤了十数载的额娘,却不是我生母?那么我生母......”
茹歌脸色大变,忙捂了十四阿哥的嘴:“十四阿哥可不能这样说,皇上说钮祜禄氏是您的生母,她便是您的生母!何况现在,人已经是乌雅氏之女了。只是当年你额娘死得实在蹊跷,想来若是她晚去上那么一月,皇上早已受不住前朝重压,将钮祜禄氏废黜了去。”
胤禵暗自思虑着茹歌的话,渐渐双手握拳,逼出手背上层叠而起的青筋,低声怒道:“娘娘的意思是,额娘的死,恐同钮祜禄氏有关?”
茹歌警觉扫视着四周,低声如梦呓道:“这事儿无人有个定数,本宫也只是这样怀疑着。十数年的事儿了,哪里还能寻见证据?十四阿哥听过,只当是浑话,不必记挂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