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婉媃焦急盼于永和宫门外,只等着胤禛将胤禵劝回。
苦守了半宿,终只见胤禛一人悻悻而归。
胤禛见着婉媃,痛哭流涕,跪地不起:“额娘,儿子无用,劝不住十四弟。他说出许多大逆不道之言,再不肯认额娘,也不肯再认儿子这个兄长!”
婉媃见胤禛伤情至此,一璧压抑着自己内心的痛楚,一璧劝慰胤禛宽心。
如此这般,往后再未见过胤禵入永和宫来请安婉媃一次。
渐渐地,有风声传入婉媃耳畔。
只道胤禵近日来常与胤祀走得亲近,特引了婉媃疑心。
于是私下暗查,才知胤禵不单是与胤祀亲近,更常常出入茹歌宫内,对她颇为殷勤。
胤禵与茹歌向来不交好,忽而这般转变,其中定有变数。
婉媃令人多番打探,探得胤禵与自己反目那日,茹歌身旁的宫女桐笙入过内务府取过冥饷,又有宫人说,似乎在长春宫外瞧见了良妃与十四阿哥攀谈,可因着夜深,瞧得并不真切。
如何还需瞧得真切?
许多事儿只需存了个疑影,由着自己认定是那人便是那人。
即便冤了,也只算她倒霉。
婉媃知晓了这事儿后,赶着召白长卿入永和宫,开门见山道:“本宫欲处死一人,你可有法子让人死得不存蹊跷?”
白长卿见她这般话公然宣之于口吓得不轻,忙生了警惕神色,压低声音回话道:“微臣明白娘娘恨毒了皇上,可这......”
“本宫哪里会让他死得那般舒坦?”婉媃毫不顾忌,泠然道:“你只管告诉本宫,有没有这法子?”
白长卿思忖须臾道:“夺人性命于无形,法子众多,且要看娘娘针对之人素日有何喜好。针对其喜好,下毒于隐秘,无迹可寻,也不留活路。”
婉媃想了想,挑眉一笑:“那人平日里浓妆艳抹,最喜用香。”
“用香?”白长卿曼声道:“那便不难。有异苍耳一目,全株剧毒。其幼芽与果实毒性最大,若取之研磨成粉,添入香料之中,日日焚烧嗅之,不出一载便会毒入骨髓,发作时已然回天乏术。且异苍耳之毒主在损害心、肝、肾等部,引出血不止。病症发散时极为痛苦,多数是被生生折磨致死。”话说至此,又摇头短叹一声:“只是若焚香,日日伺候在那人宫里的婢子内监,皆不能幸免。”
婉媃冷道:“本宫理他们死活作甚?”话出口,思绪一转又觉着不妥:“若是一室皆染及此症,也会引了旁人怀疑。这法子用不得。”
白长卿道:“倒也不是无法可避,有‘克灵丹’一味最克此药,一粒服下,可避此毒至少三载。”
婉媃安然颔首,吩咐道:“你只管取了那毒物与解药与本宫,余下的事儿,本宫自有安排。”
三日后,白长卿将婉媃所需之物备齐。
婉媃以重金买通了茹歌宫中侍奉的宫女,又将这二物交给她,吩咐了用法后便纵着她去做。
茹歌本是辛者库低贱奴仆出身,一朝翻身成了主子,自然瞧不上那些粗使的宫人。
平日里除了对着贴身婢子桐笙外,动辄打骂旁的宫人不留情面。
那宫女是平日里遭茹歌毒打最多的一名,心底里本就恨毒了茹歌,得知婉媃这法子,自巴不能不收钱银也要将这差事办好。
到了康熙五十年年中,一日吴禄来报,一直安分守己的胤礽复又存了新的动作。
他私下里结党营私,拉拢户部尚书沈天生、户部员外郎伊尔赛、刑部尚书齐世武、步军统领托合齐、兵部尚书耿额等。狼子野心可见一斑。
吴禄请旨婉媃该如何动作,婉媃只笑道:“这些你都能知晓的事儿,你以为能瞒住皇上多久?咱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安静瞧着就是。本宫一早就说过,胤礽复立太子,迟早一日会自己将自己作死,原用不着咱们费心什么。”
吴禄离去后,婉媃急召胤禛来见,将吴禄搜集种种如实相告胤禛,而后问道:“这事儿额娘不让吴禄说与皇上去,你可明白为何?”
胤禛会意颔首:“额娘是为着儿子思虑。儿子自然明白。”
婉媃会心一笑,又道:“这事儿牵连人数众多,且你皇阿玛也不知知晓了多少。此刻谁人理顺了,将这事儿报给你皇阿玛去除了奸佞,自然能得了好儿。至于你要将此事告诉给谁,要卖谁这个面子,全然在你的心思。”
胤禛想了想,试探问道:“从前以佟氏为首,为着替儿子在前朝保举八弟引皇阿玛忌惮,得了皇阿玛不少训斥。自那事后,佟氏一族在前朝便不太得皇阿玛信任重用。儿子如今想将这儿人情卖给佟氏一族,卖给隆科多舅舅,不知额娘意下如何?”
婉媃凝眉看他须臾,闲闲浅笑道:“额娘说了,你自己拿主意,不必来问额娘的意思。”
正如婉媃所料,吴禄将此事报给自己后不过四月,以隆科多为首的朝臣便向皇上列举胤礽结党营私的种种罪证,皇上盛怒。
是年十月,皇上如常于畅春园内居住,十月二十日,以步军统领托合齐患病唯由,将其将其解职;同时任命隆科多为步军统领。
托合齐被解职七天后,即十月二十七日,皇上在畅春园大西门内箭厅召见诸王、贝勒、文武大臣等,宣称:“诸大臣皆朕擢用之人,受恩五十年矣,其附皇太子者,意将何为也?”
言语中尽存了对诸臣不顾前事教训,甘愿顶风犯着忌讳同胤礽勾结的不满
于是当场逐个质问刑部尚书齐世武、兵部尚书耿额等。
众人矢口否认结党,可证据确凿,皇上哪里容他们辩驳?于是旋即下令,将一众臣子锁拿候审。另外,命将已经解职的步军统领托合齐,拘禁宗人府。
胤禛得了这样的好消息,自然明白胤礽的风光不长,赶忙入永和宫将此事报给婉媃去。
正说着这事儿,进礼来报,只道良妃茹歌于宫内呕血不止,请太医医治。
婉媃闻罢冷笑一声,取过案上的挂着水珠的提子进了一颗,才道:“你将这事儿告诉白长卿,他自然明白该寻何人去医治着。”
进礼领命告退,胤禛从旁瞧着,旋然明了这事儿定和婉媃脱不了干系,于是问道:“额娘容不下良妃?”
婉媃一口将提子籽啐在了桌上冰盒内,隐隐发狠道:“不是本宫容不下她,是她自己容不下她自己。若不是她同你十四弟胡言乱语那许多,这两年你十四弟何以同咱们生分至此?单这一条,足够她死上十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