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到了七月里,宫中尚是百放齐放,姹紫嫣红斗艳的时候,木兰围场却已卷起凉意,西风吹黄了嫩绿的叶,裹了满山遍野层层灿金的黄。
夕阳日头那么一晒,只觉着是漫山遍野铺了金子,煞是引人痴迷。
而御驾,便是于七月四日,浩浩汤汤抵达这地界。
本说是独携婉媃同行,后在婉媃极力劝说下,嫔位以上的嫔妃皆有幸参之。
早年里,木兰围场初建成,皇上近乎每年都会来此地行秋狝。
缘由无非有二,一则满人是马背上打下的江山,骑射一技即便家国太平也不可丢下。日日养在宫中的皇子那都是锦衣玉食惯了的,借着秋狝,令他们时刻保持着骁勇善战和淳朴刻苦的精神,十分必要。
二则,木兰围场所处地接近北漠地区的王亲贵族们,以此得以巩固和发展与蒙古各部落的关系,加强对北漠地区的管理,震慑蠢蠢欲动的沙俄,巩固北方边境的边防。
木兰围场为皇家猎园,皇家狩猎,自然非同寻常。
皇上每每来此,皆会引起十足大的动静来。
随行王公大臣、皇子公主、侍卫宫人,浩浩汤汤动辄上万人马。
且于皇上来此地之前,官员们会先行准备布围。
由管围大臣统领士兵军队,由远及近,笼出一个宽阔达数十倾的包围圈。
围圈内的猎物插翅难逃,任由皇帝、皇子、亲王、大臣等猎杀。
而管围大臣亦会细细筛查,将生猛禽类,或可危及天子性命的猛兽驱逐而出,已保秋狝安全。
这一日,皇上于木兰围场内举行了声势浩大的祭天礼后,便开始了是年的秋狝。
彼时随行之人,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八阿哥胤祀,九阿哥胤塘,十阿哥胤䄉,十二阿哥胤祹,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禵,同一众亲贵大臣皆骑于马背,待皇上一声令下,齐齐策马而去,开始了狩猎。
一众嫔妃落座于帷幄旁布满美酒佳肴的长桌旁,莺莺燕燕的说着话。
自己的儿子随帝狩猎,骑于马上飒飒英姿,得了生母好一顿显摆。
瞧着秀妍满面笑意,指着远方群马奔腾而过扬起的灰,道:“你们瞧着三阿哥,驭马行的极快,都要赶上皇上去了。”
玉汶自顾神殇引了一满杯的清酒,冷嗤道:“跑得快有何用?这秋狝是要瞧谁猎的多,猎的奇,可不是赛马,你欢喜个什么劲?”
秀妍瞥她一眼,闷哼一声,取了颗长桌上的葡萄进了,阴阳怪气道:“哎呦,今年这葡萄可真酸。”
听了她这话,成嫔毓宛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荣妃姐姐说笑了,特供的葡萄哪里会酸?不过嫔妾听着,惠妃姐姐的话倒是透着一股子酸味。也是,从前木兰秋狝,那可都是大阿哥贴着皇上身边儿的。如今咱们在这儿围场吹着风赏着景,大阿哥尚在府邸里拘着,惠妃姐姐心里怎能痛快?”
玉汶横她一眼,冷嘲热讽道:“你倒长了张能说会道的嘴。怎地本宫今日瞧遍了随行的皇子,也没见着胤佑的身影?”她稍顿,扬一扬手中花蝶绢子,捂着唇齿恣肆一笑:“哦,原是本宫忘了。七阿哥是个跛子,那跛子又如何能跟着皇上狩猎?让群臣们瞧见了,还不要笑掉大牙?”
毓宛脸色一时青白,正要分辨,却听婉媃轻咳了两声,柔声笑道:“都是自家姐妹,尽说些伤和气的话。等下要皇上回来见着咱们一个个赤急白脸的,可该后悔携了咱们这些深宫妇人一并出来见世面了。”她取过菊花羹进了一口,转了话锋道:“本宫记着有六七年了吧?那次木兰秋狝,皇上一天之内猎杀了三百一十八只兔子,一时传为佳话。姐妹们觉着,今日谁人能拔得头筹,谁人又能满载而归?”
贵妃容豫满目笑意,看着婉媃道:“十阿哥最擅骑射,上回来已然得了顶好的彩头,这次瞧着更是意气风发,本宫觉着,多数要数他显眼了。”
婉媃推脱道:“胤䄉沉不住性子,得了些甜头便忘乎所以,成不了事。臣妾倒觉着三阿哥极好。”说着看一眼秀妍:“前年里那第一头鹿不就是胤祉猎得的吗?”
秀妍腼腆一笑,摆手道:“不行不行,胤祉哪里能同十阿哥相比?”
诸人你推我就之际,听得柔嘉阴着脸嘀咕了一句:“矫情些什么......”
她这一声极弱,却顺着风入了婉媃的耳。
婉媃与她对视一眼,旋即笑道:“瞧着,倒是把五阿哥同九阿哥给忘了。只是他二人平日里重文轻武,倒不如十一阿哥......”
话未落,婉媃忙一捂嘴,摇头叹道:“瞧着本宫这记性,哎......想来也是可惜,记着十一阿哥年幼时,皇上亦夸过他骑射一技颇有天赋,还亲自授艺。若不是天妒英才,想来今日定是......”
柔嘉听婉媃如此说,心底泛起阵阵酸楚,眼角红涩有泪欲落。
她想辩,可却知晓婉媃的厉害,也没那个胆子去辩。
只得满饮一杯清酒,起身悻悻道:“姐妹们闲话着,本宫身子不爽,先回帷幄里歇一歇。”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火热,哪里有人肯理会她?
正此时,却听得柔嘉一声惊呼:“呀!那......那是什么!”
婉媃满眼鄙夷回首睇着柔嘉,却见她吓得浑身战栗,人不住向后挪着步子,顺她目光望去,这才被眼前一幕彻底惊住。
只见两只通体褐色,全身布有黑色的斑点的豹子正于不远处狂奔。
众妃吓得失了神,伺候着主子们的李检也惊住了,忙唤了侍卫来护着诸位娘娘。
成群侍卫将婉媃一干人等团团围住,惊惶且警惕望着四下。
忽而众人面前一道褐光一闪,便见一体型纤细,腿长,头小的豹子不知从何处窜出。
婉媃吓得一捂胸口,细细瞧之,那豹子从嘴角倒眼角生着一道黑色的条纹,尾巴末端三分之一处有黑色的环纹。后颈部的毛略长些,好似鬃毛一般。
她旋即惊呼道:“小心着,是猎豹!性子极野,是能伤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