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若含笑看她,略有几分心疼道:“娘娘这些年为着四阿哥同十四阿哥可谓是操碎了心,四阿哥心思重,十四阿哥又容易为人蛊惑,临了只会要娘娘为难。”她声音渐渐低沉几分:“其实现如今娘娘本可少费些心思。咱们扳倒了大阿哥,二阿哥,又令十爷假意投诚,扳倒了八阿哥同九阿哥,这些年皇上已然被那些皇子折腾的心思俱疲,娘娘原是做成了自己想做之事。四阿哥同十四阿哥皆是琳兰主子的孩子,将来无论谁人做了皇帝,您都是太后。”
婉媃冷笑,暗嗤道:“本宫连后位都不稀罕,还会稀罕当太后吗?”
她目光远眺窗外,日色烘得她脸颊绯红:“本宫盼得,原一早都被那昏君诛了。所以如今还有什么可盼?只盼着他日日不得安生,将本宫所受的苦都受一遍,才算有所安慰。”
霜若冲婉媃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蹙眉道:“娘娘心里可以这么想,可话总不能挂在嘴边儿。”
“你贯是这样谨慎,自本宫入宫你便跟着本宫,许多事儿,也多亏了有你。”
正说着话,听见殿外传来响动,抬眸望去,见是云蝉奉了盏热茶面上堆着笑入内。
她目光与婉媃对上的那一刻,人都惊傻了去,愣在原地瞪大了眼睛:“娘......娘娘?您......”
“怎么了?”霜若看她一眼,打趣道:“你见着娘娘怎这幅模样?可是听那法师诵经将自己听傻了去?”
云蝉环顾四下,疑惑道:“太后呢?”
“太后?”婉媃登时心下一紧,赶忙问道:“你这话何意?”
云蝉赶两步上前,将那茶水放在婉媃手边案上,才道:“方才太后来宫中寻娘娘,今日宫人大半都去听了那法师诵经,正殿供着的炭盆不暖和,奴婢怕太后受凉,便要她来寝殿候着娘娘。这不茶水凉了,手忙脚乱去小厨房烧了热水沏了新茶,可奇怪了......”她搔一搔后脑,不解道:“方才太后明明在这儿坐着,怎地如今......”
婉媃被云蝉的话逼出了一身的冷汗,她与霜若对视一眼,二人目光齐齐转向榻前的那璧阔大的和合二仙屏风。
空气似透了寒,将一切冻凝住。
与此同时,那屏风后果然生了动静:“原来是你?”
话落,只见一佝偻身影于屏风后信步而出。
不是旁人,正是面露怒容的仁宪太后!
婉媃见状忙起身跪地请安:“臣妾请太后万福金安。太后......”
“请安?”太后冷嗤一声,喝道:“免了罢!哀家可受不起你的请安!你日日殷勤伺候着哀家,伺候着皇帝,却不想背地里却藏着这样一副蛇蝎心肠!”
太后举着手中的一颗冬枣大小东珠冲婉媃晃了晃:“若不是得了这东珠想着衬你,哀家今日便不会来你这永和宫。若不是这东珠掉落滚到了屏风后头,哀家也不会离座去捡。若不是哀家俯下身方将东珠捡起,便听你同你那婢子窃窃私语而入,哀家也不会听你二人唱了这样一出好戏!自作孽不可活,天有眼!想来这话,便是今日这意思!”
婉媃面色惊惶不安,叩首道:“太后,这事儿并非您所想那般,您容臣妾解释。”
太后横她一眼,没好气道:“你有这功夫,还是留着气力同皇帝解释罢!”
话落,人头也不回的便向寝殿外行去。
霜若连忙搀扶着婉媃起身,在她耳畔急切道:“娘娘,这事儿可不能让皇上知晓。若是太后与皇上说了去,恐怕......”
婉媃冲云蝉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去,去拦着太后!快去!”
云蝉慌了神,一个激灵引得周身一哆嗦,飞也似的向外赶去。
可她发出了殿,便惊呼出声:“呀!太后,您这是怎么了?娘娘,娘娘您快来!太后晕身过去了!”
婉媃急急赶出寝殿去瞧,见仁宪太后正昏倒在寝殿门口,面色略显煞白。
她上前一探鼻息,见人还有气,旋即吩咐云蝉道:“快去将白长卿请来,再去告诉皇上!”
云蝉领命要去,却被霜若一把拉住:“等一等......”
婉媃抬眸看她,眼底尽是狐疑:“等什么?人命要紧!”
霜若沉声道:“太后的命要紧,娘娘的命更要紧!”
“你胡说些什么?”婉媃怒声训斥道:“无论如何,太后对咱们有恩。今日事往后再说,总先要救太后性命!”话落,怒目看向云蝉:“快去!”
云蝉本就吓得六神无主,被婉媃这么一喝,遽然挣脱了霜若死死扣着自己的手,慌张向太医院跑去。
白长卿来得很快,因事发突然,云蝉又说得不清不楚,未免节外生枝,他只带了两名同自己亲近的徒弟,并未知会旁的太医。
入了寝殿,见太后已然被婉媃同霜若挪到了榻上,顾不上周全礼数,放下药箱便急急替太后诊脉。
良久,婉媃见他神色愈发凝重,才忍不住问道:“如何了?”
白长卿低声道:“太后是气血攻心,诱发了心悸之症!微臣需尽快替太后施针,再以逆转气血的汤药辅助,恐还有救!”
正说着话,殿外内监尖细的声音缥缈传来:“皇上驾到!”
霜若按一把婉媃的手,冲她使了个眼色,道:“娘娘,这里头的事儿您是帮不上忙的,此刻皇上定是心急如焚,您还是先出去稳着皇上心绪,要他莫要太过心急,免得伤身。”
她说着,半推半就的将婉媃送出了寝殿,自己则折返回去相助白长卿。
白长卿施针始,霜若贴他耳畔低语了一句:“太后是听见了娘娘与奴婢说话才会如此,大人可明白?”
白长卿一脸惊异看着霜若,而后向他随行的徒弟摆一摆手吩咐道:“快些去煎药,再通知胡太医、陈太医、富察太医一并来诊!”
待二人退下后,白长卿才道:“姑姑何意?”
霜若眼底隐隐露出几分杀意,肃声道:“太后若无事,有事的只会是娘娘。娘娘若有事,白大人以为云蝉可还能无恙?”
白长卿略有怔忡,手中稳稳持着的银针,在日光的照耀下,泛出瘆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