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北鸢没想到她说不困,那人竟然真的拉着她在湖边走,她身上白裙已经换下,手已洗净,但似乎仍然带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你不害怕吗?”她奇怪地问道。
不知为何,霍铭听懂了她的意思,很诚实地开口:“可以救人很厉害。”
大约在皇族眼里,他们做得最多的事情是杀人和被杀,俞北鸢忽然觉得有些悲哀。
但更多的是,她还是想吐槽霍铭的行为,明知她方才消耗了许多体力,不放她回去睡觉,偏偏要把她拉到湖边来。
日已落尽,身上的衣服是随便买的,并不保暖,风一吹过,只剩下满身的寒意,古代的衣服虽有宽大的袖口,但这除了让风无所遁形地转进去,似乎并无什么用处。
俞北鸢忍不住搓了一下手,往手里哈了一口气,霍铭突然开口问她:“你很冷吗?”
废话。
没想到下一刻,霍铭就解下自己的外袍给她,俞北鸢只是拙劣地披上,没有拒绝这种馈赠,但也没有穿上这衣服,这总会让她觉得身上裹了一件大人的衣服。
随着夜的迫近,周围的房屋里有橘黄色的光芒洒到地上。湖面依旧平静,不时有风吹得杨柳依依。
最黑最黑的时候,俞北鸢只能看见身边人黑亮的眼睛,仿佛开出一条通道,能直通人的内心。
但俞北鸢无意窥探他的内心,她只是望着湖边,四面忽然变得很黑很黑,又没有声音。
天边不知何时,突然绽开一束烟花,点亮了湖边,湖中倒影亦有烟花绽开。
这种只在小说中见识过的俗气场面,却让她很感动,或许是因为身上所披的衣服,她忽然觉得没那么冷,甚至有些欢欣和雀跃。
她正要回头问问霍铭,这是否是他搞出来的惊喜。
后者也在暗自得意,他询问过许多人,这就是让女生最为心动的场面,他也见识了俞北鸢此时的表情,让俞北鸢喜欢上他,或许来日可期。
湖上忽然笼罩了很大的雾,不知从哪一边传来了丝竹之声,然后是橘黄色的光芒从迷雾中射出,烟花此时已经燃尽。
俞北鸢的视线尽数被湖上光景所吸引,忍不住望过去,她往前走了两步,想拨开迷雾,看见那之后的情境。
霍铭眼见她身上的外衣掉到地上,黯然去捡时。
俞北鸢已经绕着湖跑了起来,湖上忽然来了一艘亮着灯笼的画舫。
画舫精致,灯笼摇曳,甲板上坐着一个对水弹琴的公子,公子一身白衫,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他的指尖轻抚琴弦,正是国师慕容凤。
俞北鸢刚想唤他,发现自己并不知晓这位国师的名字,况且她现在的伪装如何能让人认出她来,洛九并不认识国师啊。
她猛然顿住,然而画舫还是缓缓过来,慕容凤朗声问道:“今夕何夕,遇此佳人。”
俞北鸢拘谨地问道:“适才放烟花的人是公子?”
慕容凤愣住,随后摇头:“不,并非是我。”
霍铭听见他俩的对话:“烟花是我放的。”
“哦。”俞北鸢的表情有些失望。
霍铭愣了愣,不知她此意又是为何,但俞北鸢已经快速把目光移回画舫上。
慕容凤最善观察,他手上的信息收集了皇室各家的情况,能够很精准地拿捏到每个人的喜好。
皇室各家中,有一份不起眼的信息正是针对定南王妃俞北鸢的,于是初次巧合碰面,他替她解了围,百般示好,而拿到定南王身边出现的那位洛九姑娘的信息,他只想叹声巧合。
身量上这两人相差无几,行事或许有差,但是今日一见,他便可以断定,俞北鸢便是洛九。
慕容凤笑了一下:“姑娘同我遇见过的一位姑娘有些相似,高山流水遇知音,不妨一起泛舟湖上。”
俞北鸢看了身后黑着脸的霍铭,再联想到那天说要把她在破旧院子关一辈子的事,这画舫她肯定要上。
她便上了画舫,只是没想到的是霍铭那家伙竟会一起上去。
俞北鸢索性将他无视,专注同慕容凤对话:“敢问公子姓氏?”
“慕容。”
竟然是复姓啊。
她其实不太相信蓝颜这种话,但平心而论,慕容凤从未做出任何无理举动,上次之事,也是翩翩君子作态,让人挑不出半点坏处。
即使她现在顶着洛九的身份,对方依然恪守于礼。
慕容凤命人为二位奉上香茶,自己便专注地弹琴,他弹得如痴如醉,仿佛已抓到天地大美,弹完一曲,他便问道:“姑娘以为这曲子如何?”
“很好,小女人只是略懂皮毛,只觉得这曲子绕梁三日,至今我耳畔还响起这首曲子。不过……慕容公子是否心中有事?”
慕容凤愣了一下:“你倒是没说错,的确有些郁结,总之不能免俗。”
他似乎是一个极为随性之人,喜好谈天说地,但又带了些小心翼翼,提到药材时,仿佛痴狂。
“抱歉,我忘了,姑娘或许不懂的。”俞北鸢从他眼中看到落寞。
“我懂的。”她忍不住开口道,“我本身就是一位大夫。”
慕容凤眼中涌现惊喜,更加激动地与她谈天说地,谈到药材这个领域,两人有更多的话可说,唯一插不上嘴的只有霍铭。
霍铭看到两人这样,心中实在很难过,忍不住道:“天晚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俞北鸢聊得最是兴起,还不愿离开,但是霍铭已经黑了脸,她无论如何也无视不得,只好同慕容凤道别。
慕容凤噙着笑看两人离去,看来霍铭似乎真的很在乎这位王妃,他又如痴如醉地弹了一首曲子,恍若大权在握的天帝。
两人回了马车上,一时无话,然而马车行进一会儿,莫名其妙地停住,俞北鸢掀开轿帘去看,只看见一群黑衣人,轿夫连同霍铭急忙抓了武器应对。
但对方人数众多,霍铭只能拼杀出一条路来,马车行进得惊心动魄,俞北鸢不时往后察看情况,确定没有贼人追上,方才转过身来。
她只看见,霍铭肩上布料逐渐被血浸出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