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媛跑了一阵,终于从血液沸腾的状态冷静下来,速度渐渐变慢,最终停下脚步。
捧着脸,媛媛害羞道:“讨厌。”
她摸着自己的额头,温热的触感似乎停留在上面,让她的脸又开始变热。
“真的好坏。”媛媛害羞道。
“媛媛,你在这儿做什么?”王妃的声音让媛媛抬起头。
媛媛这才注意到自己居然跑到了寿康苑,赶紧屈身行礼,“见过王妃娘娘。”
“来得正好,我刚要去彩衣坊娶嫁衣,你和我一道吧。”王妃笑着说。
嫁衣……
媛媛又变得很不好意思,再过一天,她就要嫁给王爷啦!
“好啊。”媛媛扬起笑脸,甜甜地说,眼睛里充满憧憬。
彩衣坊门前车水马龙,进出大多数是女子。
王妃和媛媛刚走进去,大堂里的姑娘便赶紧迎上去,屈身行礼,“王妃娘娘,甄姑娘!”
王妃开门见山,“今日我们来取嫁衣,不知做好了没有?”
大堂姑娘刚好是之前接待薛珉之的那位,以为她们询问的是薛珉之送的那件嫁衣,赶紧道:“回王妃娘娘,嫁衣还得赶制一天才能补完。”
“还要一天?”王妃听了不高兴,“我记得上个月就让你们做了吧,为何到现在都没做完?”
大堂姑娘疑惑抬头,“王妃娘娘,嫁衣不是王爷昨日才送来的么?”
这下轮到王妃和媛媛面面相觑。
“允宁?他昨日到彩衣坊送嫁衣?”王妃确认。
媛媛心头一动。
姑娘点头道:“是的,那嫁衣的裙摆被损毁,王爷让我们补呢。”
果然。
心中的猜想得到证实,媛媛内心甜蜜,问道:“昨日王爷就过来了?”
“是的,王爷为了让绣娘加快修补裙摆,主动修剪桃花,熬了一个晚上呢。”大堂姑娘笑着说。
媛媛一愣,大堂姑娘说王爷昨夜为了她的裙子熬了一夜?
待要细问,忽然一声惊喜的“王妃娘娘”打断了她的话。
王妃和媛媛转头,看到胡娘子笑容满面地走到二人面前。胡娘子得到消息从里间迎出来,挥着帕子道:“王妃娘娘,甄小姐,二位是来娶嫁衣的吧?放心好了,我们早就做好了!”
大堂姑娘茫然地望着胡娘子,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当初胡娘子接待王妃和媛媛做嫁衣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她不清楚,所以今日才会弄错。
而昨日薛珉之来彩衣坊的时候,彩衣坊已经差不多打烊,胡娘子不在,也不知道薛珉之让彩衣坊修改嫁衣的事。
鸡同鸭讲片刻,几人总算搞清楚了事情原委。
胡娘子道:“那可真是巧!”
大堂姑娘道:“的确巧。如此一来倒是好事,若王爷那件嫁衣修改不好,娘子做的嫁衣倒也合适。”
王妃也是这么想的,点点头道:“那就先看胡娘子做的嫁衣吧。”
媛媛默不作声地跟着王妃和胡娘子进入内间,胡娘子让几个姑娘将嫁衣展开,托举出来。
大红色的嫁衣上绣着花鸟虫鱼,每一样都十分精致,若要论绣工和料子,王妃亲自挑选的东西自然是最上层的,胡娘子继承自李娘子的手艺,自不用说。
若是拿简氏做的嫁衣与之相比,远远及不上。
伸手触摸着嫁衣的裙摆,厚实的布料,精致的刺绣,样样都让人心动。
然而媛媛心心念念的,依旧是简氏从扬州带来的被损毁的嫁衣。
王妃观察片刻,转头对胡娘子道:“把东西收起来吧。”
几个婢女小心翼翼地将贵重的嫁衣收好,王妃含笑对胡娘子道:“可否告知允宁送来的嫁衣在哪儿?”
胡娘子瞧瞧媛媛,疑惑道:“姑娘可是对我做的嫁衣不满意?”
媛媛连忙摇头,“娘子做的嫁衣很好,我很喜欢。”
胡娘子笑了笑,不再追问,伸手道:“二位请。”
不久,胡娘子将王妃和媛媛带进一处安静的偏房。
偏房在彩衣坊后院,后院堆积着许多染缸,架子上挂着许多五彩缤纷的布匹。
风吹来,彩色的布匹纷纷扬扬,姹紫嫣红,绚烂无比。
媛媛等人穿过布匹中间的小道,来到最后面的一间小房子,推门进入,二人便见到几个年龄各异的绣娘围坐在圆桌前低头刺绣,神情专注。
她们认真绣着的裙摆,大红色,上面缀着粉红的桃花,十分熟悉。
胡娘子进门拍拍手,“都起来见过王妃娘娘和甄小姐。”
里面的五个绣娘赶紧站起身,拘束又恭敬地朝王妃和媛媛行礼。
“不用客气。”王妃轻轻摆手。
几个绣娘重新落座,继续手里的针线活儿。
媛媛轻轻走进屋内,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一圈,最终落在圆桌上铺好的嫁衣上。
“王爷为了让绣娘加快修补裙摆,主动修剪桃花,熬了一个晚上呢。”
嫁衣上的桃花瓣,栩栩如生,粉粉嫩嫩,就如当日院落里的那株桃树。
媛媛想起那天晚上,银色的月辉洒落,头上的桃枝摇摇摆摆,粉色的桃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来。
王爷和她隔着一树桃花,长身玉立,如神仙中人。
于是她被吸引了,大着胆子问他,“王爷娶了媛媛可好?”
如今回忆起来。
月色皎洁,桃花簌簌。
那一晚仿佛绝美幻境。
媛媛的脸微微泛红,伸手触摸桃花花瓣。
其实她之前没见过嫁衣的样子,第一次见到便已经是损毁的模样,嫁衣上的桃花,更未仔细相看。
但媛媛觉得,之前的桃花,肯定没有今日的美。
花瓣上的纹理、里面的花蕊,都细致生动,仿佛真正的桃花。
见她一直摸着裙摆上的桃花,一名绣娘笑着道:“甄小姐,你手上的桃花是王爷昨夜做的,王爷先在布匹上作画,一笔一笔地勾勒,等全部画好了,再慢慢剪裁……”
“一开始我们都以为王爷做不到,没想到王爷心灵手巧,剪裁的功夫非常好,说是练剑会练这个……练剑也会练剪裁吗?”绣娘笑着指了指附近靠墙的一面方桌,“喏,昨夜王爷就在哪儿作画剪裁呢。”
媛媛顺着绣娘指示,看到那面黑漆漆的方桌,上面残留着少许边角布料。
眼前似乎浮现出薛珉之昨夜坐在那儿,手执毛笔,认真书画的情景。
画好后,薛珉之拿起剪刀,像裁缝般一点点地裁剪出花瓣的形状……
不知为何,媛媛觉得那情形十分搞笑,便忍不住真的掩嘴轻笑出声,笑出一声后,眼眶又莫名其妙地红了。
她背对着众人,王妃等人并没发现她的异样,媛媛快速擦了擦眼睛,转过头来微笑着对王妃道:“王妃娘娘,我可以留下来绣嫁衣吗?”
王妃微微吃惊,“你要留下来绣嫁衣?”
媛媛点点头,“毕竟是我的嫁衣呢,若能亲自动手,意义不一样。”
王妃笑起来,“也好。”
她已经看出媛媛的心思,无奈地转头看张嬷嬷手上的嫁衣盒子,道:“哎,我选的嫁衣,恐怕没机会穿咯。”
媛媛听出她语气里的失落,有点紧张,想了想道:“王妃娘娘,我会把这件嫁衣留下,若以后有了女儿,就让女儿穿这件嫁衣。”
王妃抬头惊讶地瞧着媛媛,媛媛的脸已经羞得通红,似乎很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
“好!好!就这么办!”王妃不知想到什么,神情兴奋,拉着媛媛的手道,“我等着抱孙女,以后给她穿嫁衣。”
孙女……
媛媛脸色涨红。
天哪,他们还未成亲,居然就说出女儿这样的话,好羞人呢!
王妃爱怜地望着她,示意她可以留下,然后心满意足地带着张嬷嬷离开。
王妃离开彩衣坊,媛媛留下做嫁衣。
这件嫁衣由简氏从扬州定做,不远万里运到京城,经过损毁,又被王爷带到彩衣坊亲自修补,媛媛如今能亲自在裙摆上绣上丝线,忽然觉得婚礼会十分完满。
八月二十。
宜嫁娶、纳彩、订盟、祭祀、祈福。
宁王府大门敞开,各色人等鱼贯而入,参加宁王的婚礼。
甄家人在婚礼的头一天搬出王府,住到永福客栈里头,今日一早,薛珉之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仪仗,吹吹打打地前往永福客栈接人。
甄家这边,来的只有娘家人,唯一的叔叔还被赶走了,因而娘家人丁稀少。嫁妆从扬州拉过来的也不多,不贵重。
因而新娘子这边就显得有点寒酸。
等把新娘子花轿抬进王府,路过待宾客的宴席之地,媛媛悄悄掀开车帘,隔着头上垂下的珠帘往外望,发现婚宴居然被改成了男方宾客和女方宾客两方。
如今男家宾客已经坐满,女家宾客却一个人也无。
媛媛看到这一幕,尴尬得赶紧放下车帘。
这婚宴上,就得看男女双方的宾客来得多不多,来得多的一方热闹,有面子,来得少的便丢面儿。
媛媛早知道会出现今日情景,不由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无所谓啦。
不止她尴尬,其他参加婚宴的人也替她尴尬。
甄太爷、甄父、简氏、甄许也很尴尬。
如果甄家破落户也就罢了,不受待见也罢了,今日甄氏族人一个都不来,他们也认。可他们甄家明明在扬州名声极好,人缘甚广,最喜欢的女儿嫁人,却一个娘家人也无,说不过去!
就很委屈。
有些没眼色宾客私下里就开始议论,说甄家上不得台面,攀了高枝儿也成不了凤凰,好多精明人却依旧对甄家人客客气气。
不管今日甄家多上不得台面,过了今天,人家就是宁王府的岳家!
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道贺声此起彼伏,两个福官儿扯着嗓子报出礼物的名字,一个塞一个的贵重。
甄家人越听越不自在,来的客人送的礼物,拎出来都比他们准备的嫁妆要好!
简氏无比后悔当初没给媛媛准备好嫁妆,边朝里面走边气得暗地里拧甄父的手臂。
甄父吃痛,苦着脸问她,“怎么了?”
简氏怒道:“当初让你省着点儿花用,现在可好,银子花光了,连女儿的嫁妆都没办好!丢脸丢到京城来了!”
甄父底气不足,“我当初不是为了救父亲嘛。”
简氏:“救人是你那个救法?你说说,送给周县令的五千两银子,是不是白给的?还有蓝夫人,那婆娘能干什么,就因为她一句和京城有点关系,你就送她一千两,还有赵钱孙李那四家……我呸!白花花的银子扔出去连个响儿都没有!若是这些银子还在,多给媛媛置办嫁妆,也不会在今日这般难看!”
甄父没吭声。
简氏继续道:“还有,前几日分家,你怎么不好好争取一下?啊?为了面子不争不抢,现在好了,连女儿的嫁妆都拿不出手!甄许还未娶妻呢,到时候你准备拿什么娶儿媳妇?”
简氏越说越气。
甄许一看话题不妙,赶紧打断,“娘,您都念了好几天了,今天是妹妹大喜日子,就别说晦气话。”
简氏赶紧收起怒容,拂过鬓发,笑意盈盈地往前走。
甄父小跟班儿似追上去。
新郎接着新娘子入王府,片刻后,新娘子的嫁妆一台台地抬进王府。
甄太爷、甄父、简氏赶紧到前边儿去,甄许落在后边儿。他看到妹妹的嫁妆往里抬,一共十二挑后,后头居然还有!
甄许吃了一惊,当初弄的十二挑嫁妆,没错啊!怎的还有多的?
原本要离开的腿停住,甄许在旁边数了又数,队伍长长的,仿佛走不完似的。
直到数到一百挑,队伍才总算走完。
甄许惊呆了!
这多出来的八十八挑嫁妆,从哪里冒出来的?
还有什么金翅大鹏酒樽,蓝山白玉棋盘,徽州文房四宝,前朝的青花瓷瓶……他可从未见过!
哪怕是他们甄家鼎盛时期,也不可能拿得出这么多宝贵的东西当嫁妆!
这一路嫁妆从永福客栈抬到宁王府,震惊路人,很快传遍京城。
王府里的贵人们瞧见了,再也不敢小瞧甄家一介商人。
啧啧,富可敌国啊!
“听说甄家是扬州首富,传言非虚啊。”
“那是自然,有银子的富商,就算当官儿的也得捧着。”
“有些人空有爵位却没钱,有些富商没爵位却有钱,相信大多数人更想做第二种吧。”
“有了钱,弄个官儿身很容易,何况现在又和王府联姻,甄家要发达咯。”
“哎,你们说,宁王是不是看上了甄家的钱才娶的甄媛媛?”
闲人们聚众讨论,津津乐道。
宁王娶妻之事本就备受关注,新娘子的情况自然也是众人好奇的谈资。
等嫁妆抬完,甄许心神不宁地跑进明堂。
拜堂仪式设在明堂,此处从不轻易开放,大殿非常宽敞,供奉了列祖列宗,只有重大祭祀或者节气才开放。
花轿停在铺满花瓣的明堂前,伴随沉沉的响声,花轿落下,打扮得极其喜庆的喜婆说了些吉利话儿,掀开帘子道:“新娘子,该下轿啦。”
薛珉之站在前方,目光微动。他穿着大红吉服,胸口配着红花,更衬得面容英俊,让人移不开眼睛。
噼里啪啦,鞭炮声响。
孩子们欢笑着朝天空撒花,还有些活泼的拍手欢叫。
一只穿着红色绣鞋的脚迈出花轿,紧接着顶着头盖的新娘子弯腰从里面走出来。
薛珉之忽然注意到新娘子的裙摆,大红的裙摆披散着,上面缀满粉红的桃花,最上面覆盖一层薄纱。
原本薄纱只是一层纱而已,如今那薄纱上却用金线绣上了树枝。
裙摆晃动间,仿佛万千桃花在枝头绽开,灿烂无比。树枝与桃花相互映衬,似乎隔着两层,却又契合无比。
“新娘子的嫁衣好漂亮!”有人说道。
“是啊,真好看。”
“听说新娘子更好看呢!”
众人也注意到了新娘子的裙摆,互相说着赞美和喜庆的话。
薛珉之低头问新娘子,“嫁衣怎的多了树枝?”
头盖里传来柔柔的声音,“桃花若无枝可依,便会凋零,桃枝若无桃花,也不好看。媛媛就是桃花,王爷就是桃枝,媛媛希望我们互相依靠,长开不败。”
薛珉之眼神微动,好久没说话。
嬉闹声、鞭炮声、喜婆的喜庆话儿像是突然远去。
薛珉之忽然弯腰抱起新娘子,在众人的哄闹中大步走进名堂。
媛媛惊呼。
薛珉之低声笑,“如你所愿。”
媛媛羞得抓住他的衣领。
王妃坐在上首,含笑看着新人款款走来。
简氏原本还有点儿挣面子的意思,如今见到女儿出嫁,面子顿时不重要了,心思全在女儿身上。想到她以后嫁人生子,以后留在京城,有可能很久见不上一面,简氏便十分伤心。
她亲手抚养大的女儿啊,要嫁人了!
原本大喜日子不该哭的,可简氏还是忍不住哭了。
甄父眼眶也有点红,赶紧拉住简氏的手道:“大喜日子别哭,不吉利。”
简氏赶紧抹掉眼泪,“我这是高兴,高兴得很!”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司仪扯着嗓子喊。
嘈杂的嬉闹声和恭贺声中,新人对拜。
媛媛身体微微颤抖,她紧张得难以呼吸,连走路都要寻思几遍才抬脚,以至于人显得略微僵硬。
“媛媛,别怕。”
对拜后,男人低头轻声说,然后扭过头继续对着正堂方向。
媛媛心里忽然安定下来,隔着红盖头和垂下的珠帘,看到男人红色的衣摆。
他在我身边呢。
媛媛想,不那么紧张了。
完成仪式后,新娘子被送进新房。
新房在清宁院内,依旧有重兵把守,然而侍卫们都穿得喜气洋洋,脸上带着笑意,以至于原本让人害怕的侍卫忽然显得十分亲切。
媛媛进婚房就没事做,薛珉之还得留下来陪酒。
甄家人伤感过后跟随王妃薛珉之一起迎宾。
“扬州甄有志送上宝瓶一对,祝贺王爷王妃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福官儿在前方唱名。
从扬州来的,姓甄……那就是王妃的娘家人了。
众人想,还以为王妃娘家那边不来人,原来是来迟了。也对,从扬州赶到京城,总归要慢些。
甄太爷、甄父、简氏、甄许一脸懵,甄有志是谁,他们不知道啊。
紧接着,扬州来的,姓甄的陆陆续续前来祝贺。
其中还真有几个认识的。
甄许连忙赶过去询问,“大哥,你怎么知道我们家媛媛成亲,今日举办婚礼呢?”
那人拱手道:“前几日京城已经传遍了,宁王府给很多姓甄的,从扬州来的发请帖,让大家参加婚礼呢。大哥是沾了你们的光,才能登上王府的门儿,非常荣幸。”
甄许恍然,原来是妹夫做的。
这妹夫不声不响的,平时看着很高傲的一人,没想到挺体贴的。
甄许心里高兴。
到后面,宴席女方的座位很快坐满了,和男方旗鼓相当。
甄许把真相告知甄父简氏,又说了嫁妆的事。
简氏惊了,“又多添了八十八抬?”
“是的。”甄许点头,“我亲自数的,不会错。”
甄太爷捋着胡子,含笑道:“看来也是亲家怕我们丢脸,特意给咱们撑面呢。”
“果然,媛媛嫁了个好的。”甄父道。
甄太爷道:“当初算命的说过我们媛媛是大富大贵之命,看来所言非虚。”
简氏原本对当续弦和克妻之事有点介意,经过今日一遭,她也不介意了。
夫家能如此重视他们家,疼爱媛媛,已经是最好的。
婚礼闹了一天,薛珉之被灌了很多酒,加上高兴也乐意被灌,到了晚上已经醉得七荤八素,被叶子尧扶进婚房。
宁王的婚房不敢闹,叶子尧把人放进屋后,就赶紧退出门,和一堆闲着没事干的护卫贴在墙角偷听。
然而听了半晌,里面没个动静。
“哎叶大人,会不会是王爷喝太多醉过去了?”护卫问。
“不可能吧,王爷酒量还不错啊。”叶子尧说。
“可今天王爷喝得太多了,几乎所有的敬酒都喝了,一人一杯可够呛。”
“我记得你也敬酒了吧。”
“是啊没错,你没敬吗?”
“敬了,我看小五小六都敬酒,我总不能不敬吧。”
一堆护卫面面相觑,他们这队护卫就有十几个人,人人敬一杯都够一壶的,何况婚礼现场那堆密密麻麻的宾客。
叶子尧怒敲几人脑壳,“你们凑什么热闹?看吧,现在把王爷灌醉了,都没法洞房!”
几人捂着脑袋,“这……待会儿王爷酒醒了应该会洞房的。”
屋内,薛珉之扶着桌子站了一会儿,摇摇头,看向前方拔步床上坐着的新娘子。
他脑袋已经喝成了浆糊,乱七八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唯一牢牢记得的是他今日娶妻。
那床上坐着的就是他的媳妇儿。
见到媳妇儿,要取盖头,喝合卺酒。
他知道自己喝多了,恐怕撑不了多久,便在桌前歇了一会儿。
媛媛听到动静非常紧张,然而左等右等,不见人过来,不由偷偷地掀开一点盖头往前望。
片刻后大红喜服的男人终于走过来,拿起矮凳上的秤,平稳地挑起盖头。
“媛媛。”声音比平日要低沉沙哑。
媛媛心头一跳,莫名地紧张。她低着头,不敢抬头看。
旁边又没了动静。
媛媛诧异抬头,火红的烛光下,男人居高临下地站在身前,低头认真地瞧着她。
那双漆黑的眼眸,无比专注,倒映出桌上的红烛,像是眼睛里燃着两簇小小的火苗。
他的脸慢慢低下来。
媛媛更加紧张,身体微微僵硬,最终心一横,闭上眼扬起唇,等候男人的吻。
然而片刻后,想象中的吻并没到来。
媛媛诧异地睁开眼,发现男人已经直起身,四下张望。
媛媛不知道该松了口气还是失望,“王爷,您在找什么?”
薛珉之从桌上取出酒杯,倒满酒,伸手递给媛媛。
握着酒杯的手指纤长漂亮,骨节分明。
原来是想喝合卺酒啊。
对,行礼前得先喝交杯酒。
媛媛想到自己刚才心急求吻的模样,不由脸红,赶紧接过酒杯。
桌边,薛珉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走到媛媛身旁,说:“喝吧。”
媛媛轻轻地嗯了一声,红着脸和他勾起手臂,喝下杯中烈酒。
桌上准备的合卺酒是上好的玉楼春,后劲极大,薛珉之先前已经喝了很多,早已到极限,这一杯烈酒入喉,立即被放倒。
摇晃两步,他颓然倒在地上。
媛媛:“……”
什么情况?
她略略呆滞。
片刻后又有些哭笑不得,站起身,取下身上的首饰,帮薛珉之脱掉鞋子,含羞带怯地双手托住薛珉之,稍稍用力将他抱上床。
将人放好后,媛媛觉得似乎哪里不对,片刻后反应过来,不该是王爷将她抱上床吗,怎的变成她抱王爷上床了?
……罢了。
今日一天精神紧绷,媛媛也有点累,羞涩片刻,和衣躺在薛珉之身边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将睡未睡之时,媛媛忽然感觉到身边的人坐了起来,揉揉眼睛,媛媛坐起来道:“王爷?”
“走……”男人的声音很痛苦。
媛媛还未彻底清醒,迷蒙道:“王爷?”
身边的男人没说话,片刻后忽然跳下床,抱着脑袋惨叫,他似乎极其痛苦,碰到任何东西就开始乱砸乱打,很快把屋里的东西砸得稀巴烂。
外面守夜的丫鬟听到动静,感觉声音不大对头,在外面问道:“王爷,王妃?”
媛媛彻底惊醒,见薛珉之疯狂打砸的模样,被吓到,“王爷?”
她从未见过薛珉之如此疯狂的模样,太可怕了!
她的声音引起了男人的注意,男人迅速转头,还未燃尽的烛火映出他的脸,一双眼睛已经变成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