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和厉一依出来的时候，雷修还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站在宝船旁。
楚宁的脸色很是不好，厉一依倒是风淡云轻。
二人上了宝船，楚宁忽然问道：“今天我要是不跟来，他们还会说什么？”
“也就这些吧，多说几遍。”厉一依不在意地道，甚至还笑起来。
“这就受不了了？人生总是会有很多的不得已。从来就没有事事如意。有些事情也无需认真。”
这正是之前楚宁说给厉一依的，现在厉一依一字不改地奉送回来，竟然完全不违和。
楚宁气极反笑：“也就这些？你这是被虐待成习惯了？”
“这不叫虐待，叫语言暴力。”厉一依还有心情纠正楚宁的用词，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
“觉得新鲜不？没见过吧，长了见识了吧。”
楚宁哼了声，“还真是第一次见。”
“那，卓家你还去吗？”厉一依问道。
“去。”楚宁沉着脸往后靠靠。
卓家提前收到了消息，宝船落地时，钟伯等在门口。客气地招呼了厉一依，招呼楚宁时，用的是“姑爷”的称呼。
这个称呼似乎取悦了楚宁，他本来阴沉的面容露出些笑意。
卓家三人都到门口迎接，卓小妹并不在。
进了客厅，苏云就和颜悦色地对厉一依道：“一依，咱们母女俩一直也没说上几句体己话，你陪妈到小客厅坐坐。”
楚宁皱皱眉，上前一步替厉一依将垂下来的一缕头发抿在耳后。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厉一依脸上有些发热。
楚宁笑笑道：“我和岳父说几句话，一会就去找你。”
这明显的亲昵，让卓江寒和苏云都有些不悦。两人只当做没有看见，偏开头。
将小客厅的门关上，苏云转身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不见了。
她没有请厉一依坐下，而是用陌生的目光瞧着厉一依。
“小妹已经和我们说了。”苏云选择了开门见山。
楚宁就等在外边，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委婉，也并不想委婉。
单独避开楚宁和厉一依说，已经是很难得了。
厉一依没有言语，只是看着苏云。
“一依，当初我和你爸商量过，你不适合嫁到楚家那样的人家。不过既然你愿意，也办了订婚典礼，也就不能反悔了。
矿山给你做嫁妆，我知道是委屈了你。我和你爸商量了，等到你结婚的时候，再给你陪嫁一间铺子。”
说着拿出个储物袋，放在厉一依手里。
“咱卓家的女儿，出入也不能来来回回就这几件衣服。上次我给你做的都在里面，又添了几件。
我常去的铺子，也给你办了张会员卡。”
厉一依瞧着手里的储物袋，一时摸不清苏云的真实意图。
“你已经订婚了，就是大人了。以后还要成为人家的媳妇，你孩子的母亲，就不能再任性了。
其实，你要是跟我们说，你想要嫁给楚宁，我们也能给你想办法。”
话再温情，也掩盖不了一个事实，就是在苏云的心里，已经认定了这次订婚的缘由。
“妈，我记得是你和爸说让我顶替下，不是真的让我嫁给楚宁。”厉一依也是温声道，“当时我拒绝了多次，妈不会忘记了吧。”
苏云看着厉一依，半晌摇摇头，“你已经达到目的了。怎么达到的，我们也不想追究了。”
苏云忽然的温情，确实打动了厉一依，但温情之下隐藏的，缺是厉一依无法忍受的罪名。
“可我想追究。
明明是楚宁与卓大小姐的订婚，典礼之前卓大小姐无故失踪，是您和爸爸百般要求我，不要让卓家和楚家失了颜面，让我替代卓大小姐应付过典礼。
怎么，我按照父母的要求去做了，却变成了是我想嫁给楚家了？
还有，什么是‘就不能再任性了’，这句也烦劳妈妈解释下。”
苏云盯着厉一依的眼睛：“你非要让我将什么都说出来？你是卓家的女儿，是世家的女儿，要学会世家的应酬。
有些事心照不宣足以，非要**裸拿到桌面上，便是撕破了脸皮，无法转圜。
你记着，这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以后你要学会含蓄，点到为止。”
厉一依回视着苏云，半分都不相让：“要我认下罪名，却连罪名是什么都不肯说？这就是世家的含蓄？”
“好。我和你爸本来想给你留分颜面，但你既然自己不想要。”苏云的视线冷下来。
“你逼迫小妹将楚宁让出来，威胁她如果不照你说的去做，就要像在帝都那样，在北地也败坏卓家的名声，让卓家身败名裂，再也抬不起头来，是也不是？”
“还有吗？”厉一依问道。
“你还想做什么？就因为我们没有给你个卓家的姓氏？你难道不知道你就算姓厉，你也是卓家的女儿？”苏云怒道。
“我是问，你加给我身上的罪名，还有什么？”
“你……”苏云深吸一口气，“你认和不认，都是事实。”
“卓夫人。”厉一依忽然换了称呼，“您并没有询问我一句，便认定了事实，直接定下了我的罪。既然这样……”
厉一依将储物袋放回到苏云的手里。
“既然卓夫人心底从来没将我看做你们的女儿，那，就当这些时日只是一场梦吧。我厉一依从来就没做过卓家的女儿。”
厉一依转身。
“站住！”苏云轻喝一声，“你当卓家是什么？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楚家又是什么？你想嫁就嫁，不想嫁就不嫁？”
“那么您当我又是什么呢？是你们可以任意强加罪名、随便你们拿捏的一个物品？”
厉一依站下，缓缓转身，嘲讽地道：“卓夫人，请您仔细想想，在您派出您的儿子接我到这里之前，我厉一依可曾对任何人说过一句，我是您卓家的女儿吗？
也请您好好回想下，从卓家认下我之后，我可曾对您、对卓家提过任何要求吗？
卓家，我自来没有主动来过一次，便也没有想来就来之说。
楚家，我也从没有主动求嫁过。
所以，您所有强加给我身上的罪名，我全不接受。”
厉一依再转身，直接打开小客厅的大门。
门外，楚宁带着怒意的面庞闯入她的眼帘。
在见到厉一依的那刻，楚宁脸上的怒意忽然消退了，一抹带着伤痛的温柔，浮现在他的眼睛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