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小妹看着青衣怪，不等青衣怪回答，就低低地笑了声：“可什么又是真正的公正呢？”
青衣怪坐在卓小妹面前，没有吱声。
卓小妹沉默了一会才道：“我出生之前，我的亲生父母偶然听到一修士说过，卓家将会有一个与我同年同月同日同生辰的女孩出生，那女孩将有莫大的机缘。
我父母家境贫寒，那时候都刚刚筑基，这辈子也就只能筑基了，于是，就在我出生不久，将我与卓家那女儿调换了。
从此，我成了卓家的女儿，成了卓小妹。”
卓小妹说着，看着青衣怪问道：“青道友，我从厉家的女儿，被换成卓家的女儿，我可有错？”
青衣怪摇摇头：“与你无关。错不在你。”
卓小妹点着头接着道：“我母亲，卓家的母亲从我被换过去的时候起，就知道我并非亲生，可她却待我如己出，不，是比对亲生的还要好。
她从来没有去寻找过她亲生的，她将她所有的对女儿的爱全给了我，至少在一切真相没有大白之前是那样的。
我从记事起，就以为我是卓家的女儿。
从小，我也是按照世家女儿的培养长大的。
卓家的父母，将最好的东西都给了我，哪怕之后我无法祭出卓家人才有的紫火，他们都知道了我并非亲生的，仍然对我很好很好。
哪怕是他们知道了亲生女儿的存在，将亲生的接回自己家，还是把我当做他们的女儿，还是给我卓这个姓氏。”
卓小妹微微摇着头，“我也一直以为我是他们亲生的，直到忽然有一天，亲生的找了回来，我成了雀占鸠巢。
青道友，错的，是我吗？”
青衣怪微微沉思了会道：“卓道友指的错，是什么？”
卓小妹怔了下才道：“我没有选择离开卓家，我错了吗？”
青衣怪再沉思了会才道：“对与错，从来都没有绝对的，不过是站得角度不同而已。”
卓小妹看着青衣怪，微微地笑笑：“青道友，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如此公正的话。虽然道友并没有说我是对的。”
青衣怪没有言语。
卓小妹接着道：“当我知道我并非卓家亲生的时候，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是卓家的父母养大的，我爱他们，我一直以为他们就是我的亲生父母，我的大哥，就是我的亲大哥。
那时候，我还没有见到过我的亲生父母，也并不知道我是被他们亲手调换过去的。
我承认，我一点点也没有想回到亲生父母的身边，一点点也不想和他们相认，因为，养大我的，和我有着感情的，是卓家的父母啊。”
青衣怪理解地点点头。
在他们妖族中，也有养育过非亲生后代的事情，只要是看着出生的，都会当做亲生的养大。
卓小妹悠然地叹息一声：“我的父母，卓家的父母告诉我，我永远都是他们的孩子，他们会永远爱我的。
我承认，当我看到他们亲生的女儿的时候，看到卓家父母待她并不如何亲热的时候，我是很开心的。
青道友，我这样，错了吗？”
青衣怪摇摇头：“人之本性就是利己，我不以为错。”
卓小妹的心中升起知己的感觉。
这些话，之前她从没有与任何人说起，第一次她有了真正倾吐的**，也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她没有错。
她的眼圈有点发红，这一次是真的激动。
她眨眨眼睛，抑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继续道：
“我承认我在厉一依的面前，炫耀了父母对我的爱。因为我嫉妒她才是父母亲生的女儿。
当我见到了我亲生的父母之后，见到了他们的贫穷和鄙俗之后，想到有一天被卓家抛弃掉，就要回到那样的家庭中。
青道友，你理解我们修士的家庭门楣等级的吧，你知道世家与底层修士之间的区别的吧。
我不想回到厉家，不想有那样的父母，我还想继续我熟悉的生活，拥有我原本的朋友，我错了吗？”
青衣怪看着卓小妹的眼神有些奇怪。
他没有直接回答卓小妹的问题，反而问道：“如果你的养父母不是世家，而是一个鄙俗的底层修士，你的亲生父母才是世家，你会想要回去吗？”
卓小妹愣住了。
她愣愣地看着青衣怪，下意识地道：“你说的是厉一依吧，这话，你该问的是厉一依。”
卓小妹接着嘲讽地笑笑道：“当然是想要回去的，云泥之别，谁不往高处走呢？
所以，厉一依回到了卓家，而我，却是赖在了卓家。”
卓小妹第一次用了“赖”这个词，她想起那一段的时光。
“卓家，本来是打算将我和厉一依全留下的，至少我看到的，卓家的父母对厉一依很好的。
他们给她新的法衣，给她单独居住的小楼，带着她出入世家的酒会。
那时候的厉一依一点也不讨喜，她总是能把父母气着。”
卓小妹的声音低了些，“我却是很高兴，她不讨喜，父母就喜欢我会多些。青道友，我错了吗？”
青衣怪温和地道：“讨父母的欢心没有错。不择手段也没有错。前提是站在你的角度上。”
卓小妹的头歪歪，看着青衣怪，自嘲地笑了下：“是啊，站在我的角度上，我没错的。
不是我调换了我和厉一依的身份，也不是我让厉一依不讨喜的。
最初，我就是想和厉一依一起呆在卓家的，最多，我是希望父母多宠我一些的。
可他们都说我错了，说我既然知道不是亲生的，就该回到我的亲生父母那边去，将卓家的父母让出来。”
卓小妹的声音一点点提高起来。
“可那是我的前二十年的家啊，是我熟悉的习惯了二十年的生活啊，一句不是亲生的，我就该离开吗？
那时候，我也爱着卓家的父母，卓家的大哥啊，我一直将他们当做我的亲生父母，亲大哥啊。
凭什么就因为一个出身，我就要离开？难道父母养了我二十年，都是假的吗？
难道我爱了他们二十年，也都是假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