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延琛住在本地有名的富人区,三层的主屋像座古堡,背山面水,景色绝佳。
关于为什么要“同居”,他是这么解释的——
“你要转学,原来的宿舍肯定得退掉,新学校那边联系好需要一点时间,这期间只是暂时住在这里而已。”
辛念听得十分费解,她就不能回自己家吗?离这也不远啊?
但是回家的念头刚升起,她的小心脏就不安地突突两下,仿佛这么做会暴露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她的脑袋瓜又开始隐隐作痛。
算了,管它呢,暂住而已。
辛念快速做完决定,立刻从一众空置的客房里挑出最大一间,就在傅延琛的主卧正对面。
倒不是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念头,而是傅家的房子跟她哥的审美无限接近。
就一个字,大。
虽然管家、佣人、司机、厨师、园丁加起来也有二三十人,但房子里依旧显得空荡荡的,如果不挨他近点,蹭些阳气,她甚至担心自己晚上被什么精怪抓去。
喊破喉咙都没用的那种。
因为不好好走路滑冰滑进湖里——至少辛念目前以为是这样,她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面对丰盛的营养午餐也提不起兴致,草草吃了几口就回屋蒙头大睡,连晚饭时都没爬起来。
等到夜里傅延琛睡下,辛念醒了,精神奕奕。
她是被生生饿醒的。
咚,咚,咚。
主卧的房门传来沉闷的敲击声,紧跟着是一阵类似猫爪子挠门的窸窸窣窣。
闭目养神的傅延琛听得头皮发麻,揉着耳朵迅速起身,大步走到门口。
拉开门,一个披头散发、身穿白色棉质长裙的女鬼形象跃入眼帘,极具视觉冲击力。
傅延琛:“……”
换个胆小的可能得当场吓晕过去。
“怎么穿这么少,冷不冷,先进来。”
傅延琛说着,去衣柜里拿了一件崭新没上过身的浅棕色睡袍给辛念披上,“大半夜的,找我有事吗?”
辛念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她揉了揉饿瘪的肚子,赧然道:“我去冰箱里找吃的,可是里面全是花,没想到你爱吃的东西这么特别,我不太行。”
傅延琛:“……”
他伸手按住额头狂跳的青筋,冷静了片刻才说:“花是送你的,生日快乐。”
辛念意外地眨眨眼,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谢谢,很漂亮。”
但是不能吃。
她的眼神里无比坚定地传递出这五个字。
傅延琛哭笑不得,“蛋糕和礼物都在花丛里,我带你去拿。”
他走出去两步,停下来,转身朝辛念伸出手。
辛念犹豫着把手递上去。
大手主动握住了她的小手,肌肤接触的一刹那,一丝令人心安的温暖从他掌心传来。
傅延琛边走边说:“蛋糕太凉了,我给你煮碗生日面吧,很快就好。”
辛念偷偷摸了下他略带薄茧的指腹,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忐忑的心情微微放松。
虽然她什么都忘了,但是深夜饿醒后有男朋友投喂,感觉好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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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请的佣人们晚上并不会留在主屋,旁边另有一栋两层高的工人房供他们休息。
偌大的房子里,只能听见傅延琛和辛念缓慢下楼的脚步声。
没多久又传出了切菜、开火、打碎蛋壳的响动。
寒冷的冬夜,柔和的橘色灯光弥漫在开放式的厨房里,不仅让冷色系的橱柜带上了温度,也给下厨的男人平添了三分温柔。
辛念看着傅延琛的背影发呆时,一碗西红柿菠菜面已经煮好出锅,最上面还卧了一个黄橙橙的糖心鸡蛋。
她东张西望地试图找什么,一小叠醋已经递到她眼前。
辛念展颜,“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太神奇了。”
该说不愧是被她忘得干干净净的男朋友吗?
她脑子里想着那些有的没的,很快就吃光了一碗面,连面汤都喝下大半碗。
要不是傅延琛怕她撑到,坚决将碗抢走,她保证能喝得一滴不剩。
感受到胃里暖融融的,辛念的心情也跟着轻飘飘,等从冰箱的花束里找到她独爱的芒果蛋糕,还有粉钻雕成的三叶草吊坠,她对傅延琛的话再不怀疑。
因为小时候某段不愉快的经历,她很少把自己的喜好告诉外人。
现在她有理由相信,傅延琛不仅是她男朋友,还颇得她的信任。
她晃了晃掌心的粉色三叶草,开心地问:“我们以前感情一定很好吧?”
傅延琛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
打是亲,骂是爱,他们俩的感情何止很好,简直好到没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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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了。
辛念被傅延琛拉着在楼上楼下绕了一圈,美其名曰:边参观边消食。
直到她不仅不觉得撑,再走下去都要被遛饿了,傅延琛终于肯放她回屋睡觉。
主次卧位于二层,中间有一个小客厅。
两人互相道了晚安,傅延琛目送辛念回屋。
他看着她关好门,原地站了会儿,等到门缝里透出的橘色光线一瞬间暗下去,这才径自回屋休息。
然而,当他刚萌生睡意之际,卧室的门再次发出了类似小猫抓挠的窸窣声。
这次不等傅延琛走过去,辛念已经自来熟地将不曾上锁的门推开一条缝,从后面伸出脑袋,看向屋里的人。
“怎么,一个人睡不着,想让我陪你吗?”傅延琛的声音因为困意而显得慵懒沙哑,听起来有些暧昧缱绻。
辛念奶凶地瞪他一眼,“不是,别瞎说,我是有个问题想问你,不问睡不着。”
“什么问题?”
“那个……我知道你是我男朋友了,但是……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傅延琛:“……”
问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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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
市第一中心医院的急诊室里,昏迷多时的郁辰终于醒过来。
烧虽然退了,他的脸色却比先前更加难看。
气的。
熟悉又让人疲惫的一幕再次上演。
大姐夫妻俩在他面前下跪,一个哀求一个辩解,两个孩子的哭声惊扰了同屋的病人,医护人员阻止了几次没用,急得险些要报警。
他妈丝毫没被围观群众吓到,反而添油加醋地告状,“你是没看到,那个小妖精,跟人家大老板手拉手走的,有说有笑,卿卿我我,她那哪是被迫的?她一百个愿意!”
郁玲在旁边拼命点头,跟着补了一刀,“我偷偷跟了一截,你女朋友直接跟人回家了,呸,不要脸。”
“闭嘴,念念根本不是这种人!”
郁辰再也听不下去,一把拔掉输液针,不顾所有人的劝阻强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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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辛念这一夜睡得也不安稳。
她有点择床。
梦里,她一遍又一遍地大喊“辰辰”,可她的男朋友却像听不到一样,越走越远。
辛念哭醒,一脸莫名地擦干眼泪。
这什么怪梦?
她有点不高兴地起床洗漱,然后气呼呼地走出去,见傅延琛刚好在中间的小客厅里看财经杂志,立马上前质问他,“我叫你那么多声,你为什么不理我?”
傅延琛放下咖啡杯,“昨晚我睡着之后,你又过来找我了?”
“没有,我是说在梦里,我就一直叫你‘辰辰’,哦不对,应该是‘琛琛’,反正最后你无情地抛弃了我。”
傅延琛没错过她那句“辰辰”,眼尾轻挑,食指不自觉地敲了敲桌面。
他反问辛念,“连我名字都叫错了,你觉得合适吗?”
辛念别开头,小声嘀咕着,“做梦而已,一声二声这种小细节,不用那么在意吧。”
“我很介意,你自己检讨一下。”
“哼。”
傅延琛见好就收,免得等下真把人惹急了,遭殃的还是他自己。
他下楼帮辛念把早餐端上来,看着她小鼹鼠似的吃得香,心情也跟着变得明朗。
“小白今天去帮你办理转学手续,宿舍的行李家里的佣人会跟过去替你整理好,带回来,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傅延琛刚说完,发现辛念嘴边粘了一粒芝麻,像颗缩小的媒婆痣,忍俊不禁。
辛念忙着享用美食,半天才拨冗回他一句,“没,主要我也不记得了,看着收拾吧,要去的学校找好了吗?”
“潆北艺术学院,我帮你争取到了插班生的测试机会,不过能不能被教授留下,还要看你自己。”
傅延琛的视线又一次扫过那粒可爱的小小黑芝麻,笑意在眼角漾开。
自己小心翼翼藏在心底的dream school从他口中说出来,辛念既意外又觉得理所当然。
她这个男朋友知道得真心不少,几乎到了要被灭口的程度——咳咳。
辛念一时好奇,脱口而出问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想不开,跑去学金融专业吗?”
傅延琛的目光一瞬沉凝。
他玩世不恭地翘起二郎腿,往沙发椅背上一靠,“为了和你们高中的校草找共同话题,方便表白?死心吧,你已经是有男朋友的人了,没那个需要。”
顿了顿,他着重强调一句,“老实点,别朝三暮四。”
辛念:“……”
还真知道啊!但她以前怎么什么都跟现任说,是不是有点缺心眼?
总觉得哪里不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聊着。
不多时,西装革履的中年男管家拿着安保的通话设备上楼来找傅延琛。
“少爷,大门口有位先生找您,没提前预约。”
傅延琛随口一问,“谁啊,叫什么?”
男管家把通话设备递给他时,辛念“看到”里面传出一个灰色的男声。
那个声音无端让她觉得又熟悉、又难过。
他说:“我是郁辰,我来找辛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