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叶国公府荣景院。
老太太最近身子不大爽利,喊了大夫来看,每日里总有个把时辰会晕眩,头痛。
现在开了药,日日都要时春煎着给她服用,但是喝多了她也不耐烦喝了。
“端下去吧!又不见得好,简直就是庸医。”
一旁的时夏默不作声的帮着老太太揉着鬓角。
时春没法子也只能将药撤了下去,这大夫开的药说是只能缓解,不能痊愈。
这日复一日的也确实是折磨人。
“老太太,不如让四爷将宫里的太医请来看看?”
“行吗?”老太太掀着眼皮问道。
“应当可以,奴婢也听说过有些太医是可以外请的。”
“那便派人支会老四一声。”
“是。”
国师府,凌水院。
“公子,大人派人过来递话,让您准备一下,待会儿随他一道进宫。”
叶凉臣正用完早膳,听完晋言的话,他沉思了一下。
看来是皇上要面见他了,对于自己即将被安排往哪个去处,心里自然也是极其关心的。
“公子,要不奴才伺候您换一套隆重一些的衣裳吧!”
他平时待在府里的时候,还跟书院一般,一切从简,身上干净利落,毫无一丝缀余。
但今日到底是要进宫面见圣上,怎么说都应该正式一些。
“嗯!”
正好昨日派人替公子新裁的衣裳做好了,晋言替叶凉臣换了一身玄衣锦缎云纹衫。
虽然依旧还是一身黑色,但这料子垂坠感极好,摸起来还很丝滑。从腰间一直延伸到前袍下摆绣着青峻墨竹,外面罩着同色宽袖长袍,衣袖上更是翻滚着云纹图案,腰间也盘着白玉带,脚上踩着同色的长靴。
叶凉臣伸着双手,晋言帮忙将衣裳拾掇拾掇,不禁啧啧了两声。
公子当真是英俊非凡啊!瞧瞧这身姿,这仪态,这气势,今后也不知道便宜了哪家姑娘。
晋言瞧着好像还差了一些什么,瞅着叶凉臣的腰间,顺手拿了一枚玉佩和一枚香包。
在把玉佩系上去之后,叶凉臣打断道。
“就这样吧!那个就算了。”他不耐烦戴那些个文弱公子戴的荷包香袋之类的东西。
“好吧!那奴才替您换一个发冠。”
“嗯!”
晋言替他换了一顶银冠,插了一根白玉簪,正好一套,束好之后,晋言对自己的手艺很是满意。
往日主子都是自己做的,但是他身为凌水院大丫鬟,不,小厮,应该具备的业务也是十分广泛的,一直就摩拳擦掌要上手了,这不,今日终于能展现自己的实力了。
以后都劝公子让自己来吧,若是做了官,哪能事事亲力亲为呢!
越国皇宫,御书房。
“微臣叩见皇上。”张衍俯身行礼。
身后叶凉臣则静静跪在地上,没有贸然说话。
“爱卿请起。”从说话的声音里也可以听出来皇帝中气不足,身子虚弱。
“这就是你说的徒弟吧?”风俨在书案后看了跪在张衍身后之人。
“正是。”张衍欣慰的点了点头,朝叶凉臣看了一眼示意他开口。
“凉臣参见皇上。”
“嗯,抬起头来。”
叶凉臣感觉到皇帝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他虽是平视,但是也没有去看皇帝,一副乖觉臣子的恭敬模样。
“果真生得龙章凤姿,恐怕连朕那几个皇子都比下去了,到底是年轻啊!瞧瞧这身姿,不禁让朕想起年轻的时候。”
“担不得皇上圣喻。”张衍说是这么说,但是看那一副理当如此的模样不要太明显。
“担得担不得可不是你说了算,让孩子赶紧起来吧!”
“多谢皇上。”
“嗯,你们传过来的密信朕看了,既是你们选拔的人才,朕也信得过你和贺爱卿,凉臣又是所有人里最拔尖的,但朕总要花些时间考校考校。”
“这是自然。”来之前张衍就和叶凉臣兜了底,此番前来,自然是要受皇帝考验的。
“其他的人,你和贺爱卿看着适当的岗位下去安排就是了,至于叶凉臣,朕左思右想一时也想不到合适的岗位,不过昨日大理寺送来的折子上看到有一空缺,不如让他去试试,也免得还要从其他地方调人了?”
“不知皇上说的是哪个职位?”张衍替叶凉臣直接问了,他的事情,张衍也没少操心,他还是希望这孩子能走得顺些的。
倒不是不相信他的实力,叶凉臣能力如何,他是最清楚的,不然也不会将他举荐给皇上,而且皇上也必然不会担心他任人唯亲,毕竟越唳书院知情的那几个又不是瞎子。
他还不是希望这孩子少走些弯路吗?
“大理寺丞,你觉得如何?”
坐在龙椅上的风俨虽然有些发须银白交错,但此刻也抬着一双精明的眸子暗暗打量叶凉臣的反应。
听到皇上的话之后,却没见他脸上有半身不满的神色,始终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倒是站在一旁的张衍拢在袖子中的手动了动,似是有些意外。
叶凉臣也知道大理寺丞在越国只是一个从六品官职。
说实话,张衍其实心里是有些反对的,但和那人做了这么多年君臣,到底有些了解他的性子,便也没有说话。
叶凉臣垂下眼眸,抬手直接谢恩,“谢皇上抬爱,微臣领旨,明日便去大理寺述职。”
没等来他的异议,反而直接说了明日就上岗的话真的倒让风俨意外。
这孩子沉得住气啊!
原本以为年纪轻轻的就受那么多人举荐,即便真的有些本事,未必不会眼高手低。
给他一个小点的官职也是意在试一下他罢了,若是挑三拣四的拒绝,那他是对叶凉臣的印象就会大打折扣。
他这身子什么情况自己心里也清楚,再加上张衍多年前的预测,他很是担心越国的国运,而且他原本属意的太子虽也中规中矩,但就是没什么手段,有手段的梁王又过于极端,一个四皇子风烨也过于天真年幼。
唯独三皇子风潜,他直接排除在外。
所以,最终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太子风玦身上。
这些年也是有意趁自己还在的时候多培养教导他,也希望他能在和风恒的交手中学会些反击的手段。
只是这么多年,他似乎依旧一副处变不惊,对这皇位的态度也是可有可无。
他是宁可将皇位传给太子也不能传给梁王的,自古君王有野心不可怕,若是过于极端和阴鸷,那是万万不行的。
传给太子,中规中矩,再辅以良臣,那也未必不能保江山稳固。
所以三年前又起了重建生死阁的打算,给未来储君选拔一些忠心可用之人备着总是没错的。
所以,叶凉臣若是听到风俨心里这些话,就该知道那日自己的猜测其实都猜对了。
不过他对于自己今后怎么走这条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自然也知道皇帝派的这个末品的差事意在考核自己,若是做得好,日后自然会被提拔上来。
再说自己尚且年幼,缺乏经历,若是直接空降高位,难免不会遭人非议,万事开头难,还需一步步来。
在叶凉臣表态之后,皇帝甚是满意,又叙了一些话之后,命李公公挑了一套顶级文房四宝和选一套新进贡品一道赏赐给他。
还叫他日后常常进宫来陪着自己聊聊天。
叶凉臣也答应了,然后又让人领着他在宫里随意逛逛,看看宫里的风景再出宫,而张衍自然是被留下来了。
叶凉臣离开之后,风俨便撑不住了,立即拿出袖中的帕子咳出一滩黑血。
“皇上?”张衍立马上前把脉,神色极其凝重。
“不碍事。”他擦了擦唇上的血迹。
把完脉之后,“皇上,您身上的毒越来越深了,不是让人检查了您的吃穿用度吗?为何还是……”
风俨身上的毒已经七八年之久了,前期潜伏许久,后来才逐渐爆发,等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晚矣。
而且这还是专门蚕□□血使人器官日益衰竭的毒,甚是阴狠。
他身边伺候的人换几拨了,却仍找不到下毒的源头。
即便张衍这些年已经帮着医治他的身子,也只能延缓毒性,他也就有了心里准备。
自己年轻时雷厉风行,兴许死在他手底下的枉死冤魂有哪家他不知道的,找他寻仇也未可知。
只是还要趁着时间,替下一位褚君安排好后续事宜。
“也罢,就这样吧!你上次带来的药,还是有些用处的,生死有命,去了便去了。”
张衍皱着眉头看着弓着身子的皇帝,两人虽不是特别推心置腹,但到底有些情宜。
自己的抱负得以施展,能够留在越国担任国师也多亏了他,所以心里还是希望他多活久一些的。
“微臣再去想想法子吧!”
宫道上。
叶凉臣正被李公公手下一个跟班带着悠闲转了一圈。
不料在转角处正好遇上一行人。
“奴才见过梁王殿下。”叶凉臣看着旁边的小太监行了礼,也不卑不亢的俯首行礼。
“见过梁王殿下。”
来人正是风恒,身后正带着擅长变戏法的几个人入宫拜见皇后,好给她解闷。
风恒掀开眼看了叶凉臣一眼。
“你就是叶凉臣,叶国公府那个被国师带走的嫡子?”
“正是。”
他也是一早有人来禀报说皇上召见了他,特地赶过来看一看。
“邸报上前几日抓捕山匪押解入城的可也是你?”
叶凉臣不意外他能猜到,都说梁王圈养谋士众多,耳通八方,打听到这些也不意外。
“正是。”
见叶凉臣老实答了,且态度也算诚恳,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好,那些人正巧是我前些日子所清缴山匪的余孽,不料竟大胆逃亡京都城外,也多亏了你给府衙提供了线索,改日到我府上,也好感谢你一番。”
叶凉臣不动声色避开了他的接触,委婉拒绝道。
“这是微臣分内之事,不敢叨扰王爷,还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