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的洪流滚滚而去,徒留满地的尸身。
血水汩汩流淌,浸红护城河堤,被染成殷红的血河散发出浓烈的血腥气味。
残破的躯体铺满城前,尸身堆叠的城墙下高出一丈,云梯的断木或掩埋在尸骸中,露出尖利的一截,或挂着半截尸身孤零零的插在泥土中。
檑木碾压过的尸身血肉模糊,挤出内脏,花花绿绿的流淌一地。
清风拂起地面最浓厚的鲜血气味,送上城头,钻入城头阁楼大将的鼻息。
紧握刀柄的大手缓缓放松,方才发现刀柄皆是粘稠的血渍和涔涔冷汗。
收回脱力的大手,在空中舒适的张捏,声音低沉。
“退了?”
似乎是没料到这来势汹汹的一波,会退出的如此仓促,语气之中也夹带着一抹狐疑。
身旁的副将看着在城下已然空荡的地域,长长舒上一口气。
“胜了!”
“咱们守下来了!”
回复声中明显带着一抹欣喜和怅然。
吼~
周遭的士卒顿时欢呼雀跃。
“赢了!咱们赢了!”
“咱们打退了唐军的进攻,抵御住了攻势!”
“高句丽万岁!木将军神武!”
带着血渍的脸庞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也不顾那满身的血腥,众多的士卒相拥在一起,捶打着彼此的后背,享受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有人将带血的刀剑高举上空中,嘶声裂肺的叫喊着木东蛟的名字,为这个威武的将军喝彩。
信奉长生天的忠厚士卒,已然撕下破损的甲片,仰头看天,沾满血渍的双手合十,眼角噙着泪花,虔诚跪拜,嘴中不停翻咏着‘长生天仁厚’这类的话语。
木东蛟凝神细视五百米开外,静坐战车上的人影。
一袭银甲,岿然不动,斜靠座椅上的身形显得格外悠闲,似乎刚才的一战,乃是在他意料之中。
虽是看不清那银甲唐将的面容,但木东蛟只觉,一股饱含深意的目光穿过这片渐渐落下的尘埃,直勾勾的望向自己。
忍不住的,木东蛟打了一个寒颤,内心之中泛起一抹不安。
直觉告诉他,这场战役实则才刚刚开始……
……
浩浩荡荡的大军散去,扬起的尘埃缓缓落下,城头上那抹身影依旧挺拔。
战车华丽伞盖遮掩阳光,将唐昊的身影包裹在阴暗之中。
扭动身躯,换上一个舒服的位置坐好。
身旁,有马匹前来的声音。
吴通勒过胯下战马缓缓靠近,低沉的声音随之响起。
“探查清楚了,护城河中有四处泉眼,奔涌不断,整个城池的活水乃是依靠泉眼供给。”
微皱的眉头豁然舒展,唐昊心头的疑惑在一瞬间被解开。
方才本想在城池中投下油脂,却暗中传来情报,大王城的活水并非来自辽水。
功亏于溃的事情唐昊定然不会去做,也并未让暗藏在骑兵之中,运送木桶的士卒冒着被箭楼士卒发现的危险,洒下城河。
吴通的声音再度响起,像是思虑之后的再度补充。
“入城的水域有道闸门,开着的!”
“但投下油脂,若被发现,指不定会关闸。”
唐昊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心头也怦然一动。
森严的大王城竟是对水源管理也这般严谨,看来先前自己强制猛攻的指令还是得到了些情报,派上了些用场。
尉迟敬德从另一侧拧眉走来,拱手抱拳,难得的小声一回。
“唐将军,如此严防的水域,加之木东蛟那老家伙从未离开城头,恐怕此次火攻大计,要黄了。”
“不若咱们利用炮弹,强势攻城,尚为稳妥。”
摆手否决尉迟敬德的建议,唐昊撑着扶手缓缓站了起来。
城墙上映出的那抹殷红格外刺眼,那是用唐人的鲜血浇灌出的血墙,唐昊的拳头凭空攥紧,捶打在声前的横栏上。
那张俊朗的脸庞上浮起一抹寒意,明亮的双眸之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
“死去的将士们,不能这般白死,他们为探清河流情况付出了生命,咱们就不能让这等重要的线索白白浪费。”
“计划不变,炮火掩护,扰乱城头士卒视线,油必须要放,这城还是要烧!”
言罢,唐昊缓缓转过头颅,看向沉默不语的尉迟敬德一眼。
“大王城不比其他,城坚水深,易守难攻。”
“纵然是这炮火摧毁,也纵然对巨石垒砌,黏土加持的城墙没有多大效用!”
“要是仅凭着十万大军强硬撼动,人员损耗,你可曾想过?”
轻微叹息声中,唐昊负手而立。
“小不忍则乱大谋,尉迟将军,死去的那些弟兄们,我又何尝不是心如刀绞。”
尉迟敬德艰涩的咽下口水,面色轻微舒缓,拱手揖礼。
“唐将军说的即是,是末将高估了炮火的威力。”
大氅拂动,话语震彻三军。
“上投石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