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前一日。
“你要休两日半?”
对于陆一鸣最近一直懈怠功课的行为,姜润山很是不喜,上次是乔迁,这次是什么?给夫郎过生辰?
找理由也得找个好点的,这般敷衍,真以为练了这几日功夫,能在马背上九中三就开始骄傲了?
愚昧!
想当年,姜润山酸酸的想,自己当年也堪堪半年才有这个水平,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结果这人到好,一有成绩就得意忘形。
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人。
“或许先生不知我的情况,五年前我应征入伍,夫郎并未与我拜堂便入了门,我总归有一些亏欠,想借此弥补点遗憾。”
“明日正巧是夫郎的生辰,我便选在那一日,想重新与他拜一次堂,了却一番心愿。”
姜润山确实不知陆一鸣是这种情况,倒是没想到陆一鸣是个疼夫郎的,愿意堂堂正正说出来。
天底下如此疼夫郎的人,他是没有见过的,这也让这份感情更显的弥足珍贵,他要是再拦着人,反倒是坏了人姻缘。
不过他还是有些拉不下脸:“那你不早说!行了行了知道了,不过到时候回来,我还是要检验你功课的。”
“多谢先生。”
见人松口,陆一鸣道谢后向姜润山作揖道别。
“等一下。”
姜润山叫住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最近吃了陆一鸣做的饭后,身体好了不少,虽说有可能是心理作用,但还是过意不去,或许是沾了陆一鸣的喜气。
不过也不能总是让人买菜还当厨师,总得做点什么,这不是机会来了?
他从屋里拿出一狐狸披风,递给陆一鸣。
“虽说你成婚好几年了,但这是我的随礼,自己猎的,还未做成裘衣,不值几个钱,当是祝贺你俩新婚。”
这狐狸毛手感柔软,一看就是平日里经常打理的,不似对方所说的那般,毫不在意。
心意领了,陆一鸣接过,再次作揖:“多谢先生。”
瞧着对方行色匆匆的脚步,姜润山暗骂一声:“一个个的就会刺激我这种独身老人。”
一想起另一对夫夫,他叹了一口气,作孽。
出门后的陆一鸣扣准时间来到布行:“半月前我在贵行定制的婚服不知是否已成衣?”
掌柜的记得他,当日穿着朴实无华的衣裳却定做了两件绣娘特定婚服,还是夫夫款式,让他深深记住这个人。
“客官,您的婚服礼袍已完工,我这就给您取来。”
两件红色的婚服,衣袖与前襟处秀着繁复的花纹,没有一丝多余的纹路,简约而不失大气。
验收过后,陆一鸣小心将婚服包裹放入背篓,又去珍宝阁取了之前看中的玉簪,贴身放好,雇了一辆车回村。
前几日无休,只能匆匆忙忙将事情堆在一块,他得赶在晚饭前去一趟媒婆家,请人主持明日的仪式。
虽说一切从简,但他还是希望小星星有一个完整的拜堂仪式,而不是孤单一人磕了头,入了那只有一个人的房。
陆一鸣正在往唐媒人家去,前几日便提过此事,今日还要去商讨一些明日的细节,头一次结婚,没经验,他可不想出什么纰漏。
然而他并不知道此时正有另一位媒婆上了他家,正打算为他和柳家女儿牵桥搭线。
“荞妹子啊,一鸣也是我们从小看到大的,这人品呐可是咱村数一数二的,撇开这为人不说,光说这外表啊,可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配得上咱村最好的姑娘。”
陆母摸不准这孙媒人今日前来的目的,只能顺着她的话往下接:“您说笑了。”
“咱村除了村长家和宋家,也就村头那柳家与陆家最是登对,这嫁娶呀还是门当户对的好,否则啊,这帮不上一鸣忙还不说,拖了后腿就不该了。”
“我可听说了,裴家那腌臜事……”
陆母原本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没想到开始贬低星哥儿家的私事,开口打断她的高谈论阔:“孙姐,你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今个儿桥头的柳家托我来说一说媒,柳家这姑娘年方十五,我是见过的,虽说没有沉鱼落雁之姿,但人举止大方,兰质慧心,那一身气质与一鸣搭的巧。”
“哎,几年前一鸣和宋家女儿那事不提也罢,但今年一鸣二十有一,这眼看着星哥儿的肚子也没什么起色,您不为一鸣考虑也该为这陆家的香火考虑一番不是?”
“况且一鸣这本身也喜欢女儿家不是,哥儿哪有女儿家细腻,星哥儿终究是个哥儿,哪有咱女人家来得曼妙多姿?”
见陆母皱眉,孙媒婆改了口:“要我说啊,男人嘛,三妻四妾多正常,哪有哥儿当正室的。”
“柳家这条件哪里找得着呀?他家也就这么个宝贝女儿,柳家的也说了,要是一鸣实在心疼这哥儿,也能勉强让他住下当个妾,留个孩子傍身。”
“不过最好啊,还是休了这买来的夫郎,也没花多少钱买来的,大不了,柳家说了,多少钱买来的出双倍还回去。”
“这多出一个人总归有碍两小夫妻的感情,一个屋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柳家女儿见了,定会心里不舒服……”
“我听说啊,前几日柳家女儿在村口碰到早归的一鸣了,两人许是都有意这件事,事后一鸣便往唐媒人家去,还在镇上定了婚服。”
孙媒人见陆母并不知晓此事,顺着往下说:“哎,等一鸣回来啊,你可以问问他……”
裴星在大堂后听了全部,滚烫的茶水洒在手上也不管不顾,任由它红了手背,也红了双眼。
夫君要纳妾?
不、不对,夫君要娶妻?
可,不是已经有他了吗?
怪不得那一日夫君身上有一股胭脂花粉香,原来并不是他的错觉,而是柳家女儿身上的香料吗?
既然他们两情相悦,那他算什么?
一幕幕相处的画面在他眼前闪过,夫君抱他的,夫君吻他的,夫君朝着他笑的,仿佛尽在昨日。
然而现在却告诉自己,梦醒了。
夫君,并不喜欢。
他脑中一片空白,心中酸疼得难受,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好像是心脏破了个洞,四处漏风。
夫君,你在哪?
我好疼,小星星好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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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着月色回家,陆一鸣心情愉悦。
不枉费他请了这么几日假,可以好好给小夫郎一个难忘的生日,一想到那张笑颜,他忍不住嘴角上扬。
之前在布行定制的两套婚服今日完工,唐媒人也答应他明日来主持两人的婚事,虽说只是拜堂和入洞房,但还是想圆夫郎的梦,将一切变得完整。
他心情不错地走在回家路上,但没有见着平日里等候在门口的人,略感奇怪。
进入灶房,见只有陆母一人,问道:“小星呢?”
“他说有些身体不舒服,先回房休息了。”
陆母迟疑片刻,问了一个困扰她多时的问题:“你找唐媒人说亲?”
陆一鸣有些惊讶,陆母是怎么知道的,不过他还是点点头:“对,明日我打算成婚。”
“明日成婚?和柳家女儿?”
陆母怒视着他,差点抡起棍子把人腿打折,他们陆家没有这种嫌弃发妻之人。
后者一脸莫名其妙:“柳家女儿是谁?我想明日给星哥儿再办个婚礼,还请娘和爹说一声,明日要拜高堂。媒人我已经请了,婚服和喜字等都放在背篓里,娘,我先去瞧一瞧小星。”
陆一鸣留陆母一人在灶房,久久未消化完这几句话。
所以,是她误会了?
陆一鸣心急小星星,这人身体一向不好,不会是染了风寒吧?
早和他说这几日天气渐冷,不该等他的。
陆一鸣推开房门,见屋内漆黑一片,他走到油灯附近,点亮它,光线铺开,顺着光亮望去,见到了床上那裹着的一坨。
他伸出手放在对方的额头,试探体温,发现没发烧,心下松了一口气。
感受到底下人动了动,他知道是人醒了,遂柔声问道:“身体哪里难受?”
平日里要是真的难受,这人绝对会亲昵地蹭一蹭他的衣服,这会儿确是一动未动。
见人没反应,他察觉出一丝不对,还有那一旁破碎的荷包,一看就是出了什么事。
他想将小星星翻过来,查看人的正脸。
没有防备的,一道突如其来的力将他搁倒在床上,裴星翻身覆上,用手一点点触摸这张脸,眼神带着难以诉说的悲伤。
夫君嫌弃他了。
一想到这,他胸口就一阵阵泛疼。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夫君这么温柔地对待他了,他该怎么办?
不做纠缠吗?他做不到啊。
他一定是个坏哥儿,想要独占夫君,怪不得夫君不喜欢他了。
他什么都没有,他什么都不想要,能不能不要让夫君离开他?
可是、可是那放着青丝的荷包已经被他不小心扯坏了,他想给夫君的心意,也如同那荷包一样,破碎得彻底。
他什么都给不了夫君,唯一的礼物也被他弄坏了。
杂乱无章的吻落在陆一鸣的嘴角,滚烫的泪水从裴星的眼眶中簌簌掉落,砸在他的心头。
平日里总是上扬的嘴现在却抿得死死的,微颤的唇在极力忍耐着伤心,那下半唇明明都咬出了血还是没有松口,生怕难堪的呜咽声泄漏出来。
“你怎么了?是有什么委屈吗?告诉我。”
陆一鸣被小夫郎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将人轻轻推开,想替他擦一擦眼泪,弄清楚小兔子伤心欲绝的原因。
然而这一举动在裴星眼里,就是无声的拒绝,他堵在心口处的不安彻底侵袭全身。
夫君要娶妻了。
夫君不喜欢他了。
夫君,不要他了……
莫大的恐慌聚集,他悲哀的发现自己没有什么能够留住夫君的东西,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给他,把自己给他,企图以这种方式挽留夫君的心。
裴星终于松开自己的牙关,声音带着哭腔和慌张,将自己酝酿了好久的话说出口。
“夫君,我也可以生孩子的,我也可以伺候夫君的,我做什么都可以,夫君,求求你了,能不能、不要赶我走?”
他颤抖着手解开自己的外衣,因为视线模糊和满心的绝望而解不开一带,改为撕扯自己的外衣。
眼眶中的泪水更是汩汩直流,怎么也收不住,他用手胡乱擦了擦,但眼中云集的雾气生得比他更快,越擦越模糊。
嘴里还在不停反复:“我什么都可以做的,树哥儿给的册子我都看了,有记在心里,我、我这就伺候夫君……”
作者有话要说:别骂我……
我也哭了……
(蠢作者弱弱伸个手,恭喜猜对发簪和婚礼的友友……我会给第一位猜对的发红包哈……默默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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