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故意调笑,岔开话题,允也嫆突然伸手捂住甘棠,认真道,“甘棠,是允八姑娘!”
甘棠微愣,随即反应过来,允也嫆在凉兹行四,在闫隆行八。
允也嫆和苻郴还没到能开诚布公说这事的时候,她也该小心谨慎些。
甘棠连连点头,压低声音,“我明白的,嫆嫆。其实,我也该与你通通气,我们是如何认识的。”
“你可知,我大伯父家和你娘家从前有过何交集?”
凉兹和闫隆相隔千里,是以,允也嫆的父亲和大伯虽是两兄弟,但两家的孩子几乎没见过面,允也嫆也并不知道闫隆允家在闫隆的事情。
来闫隆后,她又是以那般突然的情况来的,也没想过好好了解一番,便是现在想补足,也还有许多事务要做,没顾上这件事。
“我想想。”甘棠垂眸沉思,“便说是我大哥之故吧。我记得我大哥和你家六哥做过同窗。”
“我大哥那时与你六哥似有交情,我娘亲也带我去拜见过你家大伯母,咱们就说是那时因缘巧合认识的,一来二去变成了手帕交了。我娘亲和哥哥已去世多年,便是有漏洞也无处可问。”
甘棠突然心情有点不大好,她的父母亲和唯一的嫡亲兄长,在她才十岁出头时便骤然离世,现如今她的娘家是叔叔一家当家,虽名义上甘府是她的娘家,可她并不觉得亲厚,平日来往甚少。
允也嫆轻拍甘棠,温声安慰,“甘棠,你爹爹,娘亲,兄长必然也是舍不得你,有在天上看着你生活的,你过得安乐健康,他们在天有灵,定觉安慰。”
“我明白,所以现在无论如何我都会好好过活,让我爹娘和兄长她们放心。”
……
两个人更衣结束,由于府大少夫人领着往席面上走。
于府的后院布景多水榭楼阁,少假山巨树做装饰,是以整个于府后院都显清丽婉约做派。
若是这里的主人家,寻个水榭,稍作肆意半日,只会觉得心旷神怡。
但在某个水榭里,却生出争吵来,破坏了这片婉约。
争吵之人是不是于府的主人,允也嫆不知道,但于大少夫人脸色很不好看就是了。
于大少夫人向允也嫆欠身,似是有些犹豫不决,允也嫆微笑颔首,“少夫人安排贴身侍女送我们回去也是一样的。”
在自己不知道事情始末,又是来别人家做客的情况下,遇到的不管是不是别人的家事,都最好少管,否则生出别的事来可不太妙。
于大少夫人回以感激一笑。
允也嫆正要拉上甘棠一起走,就发现甘棠脸色也不大好看。
她的视线顺着甘棠看的方向望去,甘棠的目光赫然就落在那两个人身上。
“甘棠……”允也嫆轻碰了下甘棠。
甘棠回神。
“我们先走吧,这里交由于大少夫人……”
“大表嫂,您家六弟妹在家中和一伶人争闹,实在不像话,快把那伶人赶走,免得过路的夫人和千金遇到,惹出麻烦来。”
甘棠少有的抢走了允也嫆说话的机会,允也嫆甚至怀疑甘棠并没有听到她后面说的话,她似乎陷入了一种情绪里。
这情绪令她忘了礼仪,在别家府邸就露出不悦来。
于大少夫人的脸色更加难堪。
论身份来说,甘棠是三等国公世子夫人,有品阶在身,身份比于大少夫人高,对于于大少夫人她是有训诫之权的,但初时,甘棠就是喊于大少夫人大表嫂,可见于家和甘家关系非凡。
这两家往日里定是更看重亲缘关系多过身份地位,所以甘棠着实是显得鲁莽。
“于大少夫人,世子夫人说的也在理,今日您家宴客,您家六少夫人实不该和一个伶人多生口舌。”
允也嫆及时搭腔,她和于家内眷,实实在在是君臣关系,她开口,便能缓解下甘棠的莽撞和于大少夫人的难堪。
于大少夫人行礼应下,忙命本来是要被她安排着送允也嫆和甘棠回席上的侍女去水榭里喊人。
“娘娘,今日之事污遭了您的眼,实是不该,妾这便引您回席上,吃盏茶消消气。”
允也嫆点头,伸手去拉甘棠。
甘棠的目光还落在水榭中的两人身上,允也嫆稍加力气,把甘棠拉回神。
“我们走吧。”甘棠收回所有异常,和于大少夫人微福身离开。
允也嫆和甘棠回到席上,甘棠只待了一会儿,就跟自己婆母说自己身子不适。
甘棠婆母横了甘棠一眼,对于老太君说了两句场面话,便让自己的贴身嬷嬷先送甘棠离开。
允也嫆本还想找个机会问问甘棠今日的异常,甘棠却在离开之前没在给她一个眼神。
于老太君的寿辰快结束时,天已经泛黄。
女眷们在于府二门按尺序上自家府邸的马车离开。
允也嫆身份高是最先登上马车的,她的马车从二门出穿过于府正门时,今日到于府做客的男宾还没散去。
为着让渡马车,空王府的马车在此处停留了一会儿。
允也嫆透过车窗薄薄的纱帘看向外头,突然她眸光锐利,兀的掀开纱帘,看向人群。
绛珠立在车架外,忙把允也嫆掀起的纱帘放下,“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允也嫆再次掀开纱帘,扫视正在于府正门和于家男人告辞的人群。
“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绛珠的又一次说话,唤回允也嫆的神思。
她刚刚看到她走丢那次,想杀她的那个大人了!
关于自己差点被杀,允也嫆不气苻郴仍由她被做五次查体后,就对他说了。
奈何她知道的消息太少,只大概说了一个那位大人的年岁和金这个姓氏,就没法告知苻郴其它。
是以已经过了这么久,苻郴都还没找出那个人来。
允也嫆本也不抱希望,她从前是没接触过朝政,便是现在她也对朝政说不上什么,但她懂,明知道她身份还敢让家奴杀她之人,身份必定不凡,且金这个姓在如今的闫隆也昭示了一定的地位,苻郴就是查出那人来,一时半会也动不了。
但一看到那个想杀她的人如今还在闫隆活跃,允也嫆就内心不平。
她回去,一定要跟苻郴说,等日后那人动得了,她必然要亲自报仇。
“无事。”允也嫆正要放下车帘,又看到于府门口出的幺蛾子。
一男子匆匆辞别于家男人后,就打马离开于府。
这男人,允也嫆好巧不巧的认识,甘棠的夫君,堰国公府世子吕究易。
像赴宴,便是将军也会坐马车而来,因为闫隆城内,除非有召,否则一律不许骑快马。
吕究易这样,明显犯了禁令。
且他的父亲母亲,几个堂嫂都还在于府,除非是皇帝传来口谕令他去办紧要的事,否则他实在没有要骑快马在城内飞驰的必要。
允也嫆突然想到甘棠。
甘棠遇到于府六少夫人和伶人争执后,就一直很奇怪,她离开于府前一直没给允也嫆眼神,允也嫆却时刻注意着她。
允也嫆还记得,她看到甘棠离席前突然皮笑肉不笑了下。,
那感觉……嗯,就好似现在明明是六月天,需得人人执一把纨扇去热的时节,只甘棠一人身处冰窖一般。
“绛珠,你去问问堰国公夫人,府上的世子夫人有什么不适,我想过府看望。”
绛珠一愣,现在天光已经发黄,只一个时辰不到天便会黑透,这整个闫隆,没有那户人家在黑天了还会出门拜访。
“娘娘,是要奴明日替您递拜帖么?”
允也嫆现在活泼生动了不少,但还是很守闫隆礼节的,绛珠微愣后,就觉得可能是自己误会了允也嫆话里的意思,便试探着问她一个合理的安排。
“不,你现在去问。”允也嫆给出坚定答案。
绛珠领命,一盏茶时间,她便回来,“娘娘,堰国公夫人说,世子夫人并不大碍,府上的世子爷突然离开,是为着公务。”
这句话,潜在意思是拒绝允也嫆此刻到府拜访,允也嫆心里却没安心。
她仔细琢磨着:其实堰国公夫人对甘棠并不亲厚,就算因为是婆媳隔了一层,但这种世家大族,来外面做客,就是面子情也要做好,而堰国公夫人对甘棠远不如对她的几个堂房侄媳好,这是为何?
“那就明日递拜帖。”
允也嫆和甘棠这段时日,有好几次书信往来,可能帝都里知道的人不多,但堰国公府的大家长定是知道的,允也嫆突然递拜帖不算突兀,她只是担心堰国公府会不许。
毕竟,堰国公府和空王府至今都无往来。
苻郴和堰国公之间的矛盾,苻郴没有跟允也嫆说的意思,允也嫆也没得到机会猜出来这两人之间的打算。
堰国公府若是拒了拜帖,该如何才能见到甘棠?
允也嫆烦躁的把衣服上的穗穗卷成一团,在闫隆行事就是不如凉兹方便,若是在凉兹被禁止去何处,翻墙过去就是了。
允也嫆回府后,发现苻郴竟回来了。
她心下一喜,忙问,“殿下现在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