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吃过午饭,阮漠寒带阮清音来到商场。
昨天在医院,练字的本子被阮清音撕烂。她觉得自己写的太糟,又不懂擦去重来,索性都撕了。
阮漠寒没说什么,今天带着阮清音来买新的。
“要玩具么?”路过玩具城时,阮漠寒问阮清音。
阮清音点头。
阮漠寒带阮清音走进玩具城。
各式新奇玩具,玲琅满目。阮漠寒记得自己小时候,只有一个布娃娃,玩到后来脸都脏了,裙子都起球,传给妹妹,妹妹还是当宝贝,继续玩。
至少现在,阮漠寒可以让阮清音不受这样的窘迫。
她滑开手机,看一眼银行发给她的银行卡余额提示,八位数给她巨大的安全感。
她告诉阮清音:“随便挑。”
阮清音却拖着她的手,快步走出玩具城。
“怎么?”
阮清音:“有同学。”
阮清音一面在医院接受感统训练,一面上小学三年级,成绩不好,但还能勉强支撑下去。
看样子是遇到同学,不想打招呼。
进行了这么久感统训练,性子还是一样孤僻。
阮漠寒想到自己,也从来不主动跟同事打招呼,后来索性称自己近视,走在路上目不斜视,明目张胆的视而不见。
她不禁想阮清音是不是跟她学的。
带阮清音买完练字本以后,阮漠寒问阮清音:“陪我去买支口红可以吗?”
阮清音点头。
阮漠寒带着阮清音走到美妆柜。
她不是那种感觉自己有一百张嘴的,总共只有一支口红,最适合她的暗红宝石色,旋到底用到秃了,再买下一支。
从她工作开始就是这样,从没变过。
她对柜员说:“要一只ruby。”
意外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褚行云也在这里,显然她也看到了阮漠寒。
阮漠寒想起刚才阮清音对同学的回避,决定自己做个示范试试,于是招呼褚行云:“你好。”
褚行云松了一口气:“你好。”
好像她也是那种遇到不熟的同事、不知是打招呼好还是不打招呼好的尴尬性格。
阮漠寒主动问好,解放了她。
她走过来:“我在选口红,又不知道哪个颜色适合我。”
手里握了满满一把,手背上都是试色。
褚行云姿容清丽,但平日衣着传统保守,从不化妆,看来的确如简烁所说,以前醉心医学研究,不懂女性打扮的那一套。
可现在却突然来买口红。
阮漠寒从她手中抽出一支:“试试这支。”
雾面酒红,有存在感但不高调,应该很适合褚行云。
阮漠寒请柜员来帮褚行云试色。
褚行云因疲倦而略显灰败的脸色,一下子被点亮。
她自己也很意外这样的效果:“阮总监,谢谢你。”
在柜员去帮她们买单的期间,褚行云望着阮清音问阮漠寒:“这是你女儿?”
“对。”
“真好。”褚行云语带羡慕,又主动说:“我很想要个孩子。”
“想了各种办法,一直没有好消息,早知道就早点要,可年轻时候,又觉得医学研究就是全世界。”
阮漠寒多问了一句:“现在怎么想法变了?”
“太寂寞了。”褚行云直言:“我结婚就是为了要小孩,丈夫忙事业,我并不在意。”
阮漠寒忍不住说:“可以养条狗。”
褚行云笑了一下:“可狗不会陪人说话。”
“阮总监,你早早有了孩子,不懂寂寞的滋味。”褚行云说起来都面带惶惑:“那种从早到晚都没法开口说一句话的感觉,好像被全世界遗弃,太可怕了。”
阮漠寒心想,她怎么不懂寂寞呢?
就是因为她懂寂寞、怕寂寞,十六年前,才会发生那样的事。
让她痛恨自己至今。
柜员买完单回来了,把小票和口红分别交给阮漠寒和褚行云。
褚行云:“那我先走了,再见,阮总监。”
“再见。”
阮漠寒望了一眼褚行云的背影。
肩膀秀丽,可此时微微驼着,像是被想要小孩的重担压着,疲惫不堪。
阮漠寒可以想象这双肩膀,在年轻的时候是如何挺拔骄傲。
不知道褚行云现在还是一门心思醉心医学研究的话,会不会快乐很多。
阮漠寒想,为什么人总是有情感、有情绪呢?连褚行云这种年轻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人,都会被寂寞左右。
所以阮漠寒才觉得简烁那么稀有。
她眼前浮出简烁的一张脸。
细长的眉眼,墨黑的眸子,眼尾一颗同样浓重的痣,眼底没有一丝情绪,好像足以倾倒众生的妖物。
而她自己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阮清音在一旁问:“妈妈,你在想什么?”
心理孤僻的孩子,总能敏感捕捉到身边人情绪的变化。
阮漠寒答:“在想我的那项医学研究。”
她带着阮清音绕回玩具城,阮清音的同学已经走了,阮清音一边选玩具,一边对阮漠寒说:“妈妈,我不愿意跟同学打招呼不是因为你。”
阮漠寒意外:“真的吗?”
阮清音点头:“我以后还是不跟同学打招呼可以吗?我本来就这样。”
阮漠寒看着阮清音的小小背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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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阮漠寒正常上班。
今年元旦是周六,聆音正值忙的时候,三天小长假缩为两天,不过加班费发的慷慨,员工没有怨言。
下午阮漠寒去洗手间,又在电梯旁看到了简烁。
走在阮漠寒身后的女员工在猜:
“今天带了什么?”
褚行云从办公室走出来,衣着如常。阮漠寒望了一眼她的嘴唇,没有涂口红。
简烁迎上去:“云姐。”
她敞开大衣,从内袋里摸出厚厚一叠新年贺卡:“全都是我手写的新年贺卡,因为我对你的祝福太多,一张写不下。”
“你抽一张,抽到哪张,就是老天认可了我对你的那项祝福。”
褚行云瞟了一眼简烁手里那叠贺卡。
刚才大衣贴身的内袋里拿出来,带着暧昧的体温,还有简烁身上妖冶的大丽花香气。
温暖,又迷人。像一块磁石,诱惑着人的手去触碰。
简烁捕捉到褚行云的目光,笑嘻嘻道:“你愿意的话,抽两张也可以。”
褚行云最终摇头:“我不需要。”
简烁:“我帮你抽。”
她抽出一张,展开,念道:
“我看过一首诗:
你说黑暗中,
天空只要能出现一颗星,
照亮你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你就不会感到孤独,产生绝望。(备注1)
云姐,愿我是一颗星星,
你永远是那轮月亮,
看得见我,看不见我,都好。”
收起贺卡,目光灼灼的望着褚行云,卑微的姿态。
阮漠寒身后的女员工感叹:
“哇,这么浪漫。”
褚行云抿了抿嘴,按下电梯,走了。
简烁把一叠贺卡毫不留恋的扔进垃圾桶,按下了另一部电梯。
走之前远远望见阮漠寒,冲她狡黠的眨了一下眼。
好像在玩一个极之有趣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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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简烁再一次出现在电梯旁。
玫瑰色的裙子,是灰败冬日里难得一见的亮色。更衬得她一张脸花朵般明丽,泛着冶艳的光。
她双手背着,懒懒倚着电梯旁边的墙站着,看上去没带什么东西。
阮漠寒身后的女员工又在猜:
“今天会不会还是手写信?浪漫的情诗。”
褚行云按时从办公室走出。
简烁刚要迎上去:“云姐……”
待到看清褚行云的脸,明显一愣,脚步停滞。
阮漠寒也看到了,褚行云今天用了新买的口红。
雾面酒红,涂的很淡。一点不抢眼或者艳俗,反而把褚行云淡雅的气质衬得更明显。
连阮漠寒身后的女员工都在议论:
“褚经理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挺漂亮。”
简烁却见鬼似的,转身一按电梯,跑了。
反而剩下褚行云一个人站在原地,愣住。
继而冲进洗手间。
阮漠寒从洗手间隔间出来的时候,褚行云还在盥洗台边,对着镜子,仔仔细细擦她嘴上的口红。
看到阮漠寒,勉强笑一下:“口红好像还是不太适合我,我不化妆更好。”
阮漠寒点点头:“按你自己自己最舒服的来吧。”
阮漠寒冲了手,转身离去。
她和褚行云心里都清楚,简烁的游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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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周四,简烁都没有再出现。
众人窃窃私语:“那个漂亮女孩怎么不来了?放弃褚经理了?”
阮漠寒却毫不意外。
她从不制止员工聊八卦,只要按时交出她要的工作成果。
周五,众人议论的内容变了:
“听说简总今天让人事来找褚经理了。”
“什么事?升职加薪?”
“不是,好像特意给褚经理找了一个很好的医生,很多怀不上的明星都是在那里看的。”
“公司还有这福利?”
“当然不了,只对褚经理这样,难道褚经理有什么很硬的背景?”
阮漠寒端着一杯热水,从她们身边路过,没有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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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w酒店,1704号房。
阮漠寒静静躺在鹅绒枕上,简烁整个人打横,躺在她的小肚子上。
豪华套房的床,尺寸极大,两人这样躺着也毫无问题。
简烁的膝盖拱起,一只腿跷在膝盖上,白皙的小腿线条完美。
两人刚刚进行了激烈的“搏斗”,现在都还在喘,阮漠寒的小肚子托着简烁的头,一起一伏。
简烁问阮漠寒:“你还是不想做?”
“不想。”阮漠寒反问:“你呢?”
简烁嗤了一声。
她翻了一转,变成趴在阮漠寒的小肚子上,抚弄梅花:“你确定还是不想做?”
“不想。”
拂过森林。
“还是不想做?”
“不想。”
简烁哼一声,一点一点向上吻。
气氛再次灼热。
简烁自己好像觉得不舒服了,贴着床单的腿动了动。
阮漠寒纤长的手指,仿若不经意摸过床单,“哦”了一声。
“你哦什么?”
阮漠寒淡淡:“没什么。”手指又放下。
简烁再次躺回阮漠寒的小肚子上,仰躺。
“喂,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追褚行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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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1:出自张烨《天空只要能出现一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