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浔用过晚膳才从王府离开, 傅玦令林巍送她,朝府门的路上,戚浔又回头看向傅琼的院子。
林巍状叹了口气, “这件事外面还不知,王爷却让姑娘知道,姑娘十分信任,姑娘莫要将此事告诉旁人。”
戚浔然应下,又迟疑道:“夫人也寻个继子吗?”
林巍道:“这倒不是, 夫人没什么念头, 是王爷己安排的。”
戚浔有些唏嘘, 林巍忍不住道:“夫人和王爷不亲近, 王爷回京数月, 只过夫人几面, 夫人面上不说, 府内人也知道二人如今是井水不犯河水, 王爷刚回来着替夫人寻个孩子在身边了。”
“夫人也是命苦,早年间是有过一个孩子的,生下来没多久夭折了,此后身一直不好, 也没法子常跟着先侯爷去幽州,二人常年分隔两地, 王爷虽然十分孝顺, 夫人哪能真的接受一个庶出子?”
戚浔听到此处, 再也忍不得,“那王爷的生母呢?”
林巍耸了耸肩,“这就不知道了,谁也不知, 们几个,都是在幽州才跟着王爷的,此前府内旧事知道的不多,不过这么多年,先侯爷未曾提过,王爷己也很少提起,们猜是早早病故了。”
戚浔看了一眼冷寂的王府,也觉出几分凄凉来,林巍看她一眼,“王爷如今也是无亲无故,又小没了母亲,是如此,姑娘格外关切,姑娘也要多着王爷才好。”
戚浔一听忙道:“王爷有何吩咐,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林巍抓了抓脑袋,“说的不是这个,是说王爷也要人关怀啊,王爷拿姑娘当妹子一般,姑娘除了办差之外,多关切关切王爷,你不知,每次到你,王爷都十分听你问……”
戚浔看着林巍,林巍轻咳一声没说下去,“反正不要老是着当差。”
戚浔“哦”了一声,心跳的微快。
林巍送完戚浔回来,傅玦仍在书房,进门送了一壶热茶,道:“已将戚姑娘送回去了……”
傅玦“嗯”了一声,林巍『摸』了『摸』鼻尖,站在案前没动,傅玦这才抬眸看,“何事?”
林巍狐疑地道:“王爷近来和往日有些不,待戚姑娘也越发亲厚了,属下一时没看懂王爷是何打算。”
林巍虽是粗莽汉子,到底追随傅玦多年,往日傅玦颇有分寸,今日,竟然让戚浔知晓了傅琼的存在,这实在令大为惊讶。
傅玦垂眸继续看文册,既不林巍此问惊讶,也不介意多嘴,只淡声道:“能有何打算?”
林巍迟疑道:“属下也在,戚姑娘如今是良籍,身份到底低了些,您要是有心也无碍,就是怕会招惹许多非议——”
林巍的话说得明,傅玦竟不反驳,目光从折子上移开,略出了一会儿神,而后才道:“这话在面前说说是了,莫要她多言。”
林巍忙道:“属下明,那王爷是?”
“按兵不动。”傅玦沉声道:“时机未到,于她也无利处,待她,也不止你猜测的那般。”
林巍没听明,“您难道不是戚姑娘动了心思?”
傅玦掀起眼皮扫了一眼,“世上男女之,难道只有爱爱吗?”
林巍更不解了,“若是钟意一人,不就是将其娶回家来吗?还能有什么?”
傅玦懒得与多言,摇了摇头不再说,林巍也不敢再问,只是仍未明,男未婚女未嫁,喜欢却又不说,到底还能有别的什么?
……
王肃和朱赟在路上了五六日才回京,梁文忠抓回来,禹州的两大盐商并几个盐政上的官吏也一带回来,瞬间朝堂上的风向就变了,盐务牵连甚广,文武百官人心惶惶,连着几日,大理寺众人忙碌非常,戚浔空闲着,帮魏文修整理文书。
这日申时前后,宋怀瑾陪着大理寺卿魏谦一起从宫中出来,二人皆是神『色』沉重,一到衙门,将谢南柯几个叫到了跟前,戚浔和周蔚不知生了何事,在外巴望半晌,才谢南柯先出来了。
二人迎上去问,谢南柯低声道:“今日又有五位朝官下狱,户部侍郎都关起来了,御史台的人开始弹劾信王,陛下今日算是架在火上烤,大人们当差就难办了。”
戚浔和周蔚视一眼,戚浔忍不住问:“那王爷呢?”
谢南柯道:“王爷管着刑部,老尚书在此事上不敢出头,然是王爷冲锋陷阵了,如今还不好说,拱卫司是陛下亲信,这事最终还是要让拱卫司去办。”
戚浔不由替傅玦担忧,朝堂上这大的动静,还有西凉人在外看笑话,建章帝若是昏聩几分,只怕要记恨让局面变成这般的傅玦。
谢南柯这时又接着说:“梁文忠在牢里也招了不少,只不过这些东西,许多都不能往外『露』,王爷多半郁闷的够呛。”
戚浔抿唇不语,周蔚问:“那咱们做什么?”
“查其朝官,能查多少是多少。”
几人正说着,门口一个差吏进来,“戚浔,有位姑娘找你,说是你姐姐。”
戚浔一惊,谢南柯和周蔚视一眼,也都有些好奇,戚浔不理会们,快步到衙门门口来,出来一看,果真是戚淑。
“妹妹!”戚淑热的迎上来,又朝她身后看,“就知道来早一些更好,衙门忙吗?能进去瞧瞧吗?”
戚浔作难道:“今日很忙,与姐姐出去寻个茶馆说话吧。”
戚淑有些扫兴,门口守卫森严,也不敢造次,二人离开长街入勤政坊,寻了个僻静的茶肆落座,戚浔点了清茶,又要了些糕点,这才问起戚淑来意。
戚淑叹了口气,“这几日国府内乌云压顶,来看你,却也不敢扰了世子,这才耽误了多日,妹妹,看那临江王,待你似乎不薄?”
戚浔心道果然如她所料,半顺着她的话道:“王爷帮了不少。”
戚淑眼底一亮,“在青州都听过的名号,妹妹,放着这么个大人物不知亲近,你真是……看几次办差都带着你,那日待你也颇为不,若是你能成为身边人,那你在京城还何愁依仗?又何需做这仵作?”
这时茶点送上来,戚浔一边让戚淑喝茶一边道:“是王爷身份尊贵,身份低微,又如何能?”
戚淑道:“不是让你做王妃,你是做个王爷的妾室也极好啊。”
戚浔差点茶水呛到:“身份低微,去做妾室,只怕将来日子极不好过。”
戚淑叹气,“妹妹,咱们这的出身,还能什么好人家呢?若入了临江王府,莫说妾室,是个下人,也是高人一等的,你只要些手段,让王爷多宠爱你,是有王妃又如何?将来早日为王爷诞下麟儿,是成侧妃也指日待。”
戚浔夹了糕点给戚淑,己也吃起来,莲子糕香甜,她当用晚膳了,戚淑只用了一小口,放下了筷子,继续道:“妹妹生的模好看,又在王爷办差之时跟着,这是许多女子都羡慕不来的,若实在没法子,何不在王爷当差的时候……将生米煮成熟饭?”
戚浔听得眼皮一跳,又顾喝茶,戚淑她反应不大,恨铁不成钢的道:“妹妹听明了吗?哎,你别只顾着吃啊……”
话说至此,戚淑看向戚浔吃的香甜的糕点上,狐疑道:“这是什么点心?”
“核桃与枣泥,姐姐也用些——”
戚浔一边给戚淑夹点心一边道:“姐姐放心,姐姐说的知道了,只是王爷身份摆在那,也要谨慎些才好,会试试的。”
话音落定,却不戚淑接话,反而用一种打量的目光看着她的脸颊,戚浔『摸』了『摸』脸,“怎么了?脸上有什么?”
戚淑唇角微动,像要说什么,却又端起了茶盏,而后才道:“你要知道利用你的姿『色』,别整天傻头傻脑的。”
“知道了知道了。”
戚浔应下,戚淑这才不多说了,用了几块糕点,又回忆起了幼时在蕲州之事,戚浔几日前正打探了许多蕲州风俗,一来一去,倒也能应,但说到戚府之事,她只能含糊敷衍。
戚淑道:“那时候们锦衣玉食,谁能到,后来会生出那的变故?还记得那时候过端午,们府上会朝外派发许多糖粽,蕲州城里,谁不说们戚家有福德?还记得三姨娘,端午时候最爱做核桃酥,比这个好吃多了。”
上个月才过了端午,戚淑有感而发也算寻常,戚浔附和道:“那时候的日子真好,不过太久远都记不清了,就记得们逢年过节们一大家子人很是和乐。”
戚淑听得无奈,“你娘亲拿手的点心你都记不得了?”
戚浔心底一紧,忙道:“怎会记不得,到如今也正喜欢吃呢。”
直说到太阳要落下天际,戚淑似乎不敢在外久留,说要告辞,临之前,又在打量戚浔,戚浔她看的心底发『毛』,只觉己似乎漏掉了什么,戚淑未多言,只以为戚淑还在让她利用美『色』之事。
分别之后,戚浔在回忆戚淑所言,戚家三姨娘是真戚浔的生母,拿手的是核桃酥,戚家还喜好派发糖粽,在蕲州颇有善名,她一一记下。
禹州盐务案一旦要三法司会审,与戚浔关系不大,这日谢南柯和周蔚跟着宋怀瑾去御史台办差,回来之后没多久,与相熟的几个在班房议论纷纷。
戚浔不知几人议论什么,近了才听周蔚道:“弹劾别人,却没到己也人弹劾,不过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这几日要收敛些了。”
王肃道:“朝中百官,多有流连青楼戏馆的,绝不算什么大罪。”
朱赟道:“今上不喜朝中盛行奢靡享乐之风,已经提过几回了,蔺大人又是在御史台当差,要监察百官的,然更应当谨言慎行。”
戚浔狐疑上前,“你们说的什么事?”
她来,周蔚雀跃道:“一件在御史台听说的趣事,御史台的蔺大人你知道吧?担着御史中丞一职,也算年轻有为了,此番信王的案子,上奏多回,没到今日早朝,也弹劾了,说包养戏伶行事不端……”
“蔺大人?”戚浔觉得此人有些耳熟,“是蔺知行?”
周蔚应是,戚浔蓦地起此人是谁,忙问道:“那知与有染的戏伶是谁?”
周蔚道:“这个倒是不知。”
谢南柯道:“好像是说某个京城新进的戏楼头牌。”
戚浔一听,顿时生出不祥的预感,蔺知行此人她有所耳闻,她记得,前次长福戏楼的案子,蔺知行是给玉娘赠礼的其中一人,难道蔺知行弹劾时说到的戏伶是玉娘?她有些忧心,也不知如此会否给玉娘带来麻烦。
案子的进展,从每日越来越多的文送来知,数位去过禹州的按察使捉拿下狱,再加上梁文忠供出更多人,朝野上下一片风声鹤唳,坊间亦此案议论颇多,建章帝许是知晓再遮掩不住,从六月初十开始,忽然严令拱卫司查办此案。
此令一下,坊间一片叫好之声,亦令戚浔心底松了一口气,这日晚间,戚浔下值归家,刚到长街口,看到夜幕之中,张伯徘徊在家院门之外,她心底咯噔一下,立刻朝张伯迎了过去。
幸而长街无人,戚浔低声道:“您怎么来了?”
张伯道:“小姐去铺子里看看吧,们都在等小姐,有件事不太好,少爷让您去看看。”
戚浔大惊,什么事这着急,还让张伯冒险来找她,她不敢轻慢,立刻答允,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安宁坊。
等赶到永康坊铺子之时,夜『色』已深,戚浔进门直至后院,一眼看到江默和玉娘各神『色』沉重的坐在屋内,玉娘眼眶红着,似乎哭过。
戚浔快步进屋子,“兄长,姐姐,有何急事?”
江默看她一眼,又严厉的看向玉娘,“你己说——”
戚浔大为不解,上前握住玉娘的手,“姐姐?”
玉娘面上微红,似乎做了哪般不得人之事,又满是愧疚的望着戚浔,“妹妹,……”
她忍不住更咽起来,显然难以开口,戚浔安抚两句看向江默,江默这才道:“她心中有了中意之人,那人要给她赎身,她心动了。”
戚浔一惊,“姐姐?那人是谁?”
“是御史中丞蔺知行,此人双十又四,出身世家,尚未娶亲,年纪轻轻入御史台担当要职,算是年轻一辈之翘楚,年初蔺知行听过她唱戏,此后她颇多关切,你应该知道近来朝中查禹州盐务的案子,闹得很大,蔺知行也是临江王一派的。”
“数次弹劾信王,信王的人也找了的错处,弹劾包养戏伶,这个蔺知行建章帝斥责了一顿,之后着要给她赎身,说要将她接入府中。”
江默越说语声越是寒凉,“戏伶的身份,是赎了身,又怎能嫁入世家为夫人?蔺知行这是要让她做妾,她竟然应下,若非还记得有这个哥哥,来过问一句,只怕此刻已经进了蔺家的大门!”
玉娘听如此说,面上羞愧难当,“哥哥,不是此意,也不是上赶着给人做妾,……终究也要有个着落,也是陆氏女,配得上蔺家,只是如今落得这般田地而已,何况,何况蔺大人乃是真心,…………”
江默冷声道:“你也动了谊,是妹妹,你敢让知道你是陆氏女吗?”
玉娘眼瞳轻颤,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呜咽着哭,戚浔万万没到事会到如此地步,她忙问玉娘,“姐姐,此事着急要你做决断?”
玉娘道:“三日,说给三日答复。”
“那,那说过给你什么名分?”
玉娘摇头,流着眼泪道:“没说,说若是说通了老夫人,绝不会让做妾。”
戚浔不由道:“姐姐应当知道世家的规矩,蔺大人纵然姐姐真心,真正能冲破世俗之人不多,姐姐若要这般跟了,难回头了。”
玉娘握着她的手道:“妹妹,你说的知道,……也是真心信的,若是就此错过,只怕后悔万分,你说应该怎么办呢?”
戚浔看看玉娘,再看看江默,己也蒙了,这事,她还真不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