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的钱财明明是放在你们的客栈里被偷的!”
闵其乐忍不住大声辩驳着,见大汉转身举起拳头凶神恶煞地瞪着自己,他便又缩成了一团。
“住手——”白楚莲先一步地站了出来。
那些大汉虽然是白楚悠所雇佣,但是并未见过她,只知道等会儿会有个女子出来阻止他们,见白楚莲出来了,他们便立刻停了下来。
“我看他相貌堂堂应当不是耍赖之人,想来当真是有什么难处。他欠了你们多少钱?”白楚莲说道。
偏偏这样一个负心汉却是个有奇才的, 前世他拿着从白楚悠那里哄骗来的金银珠宝参加科考,一举中了探花, 从此以后平步青云。后来他又早早投靠了继承大统的七皇子, 待到新帝即位他更是受到重用、位极人臣。往后,莫少安因曾是前太子伴读的身份遭人陷害, 被新帝撤职在家, 原主还是靠着他与宣平侯府往昔的那点瓜葛,求得他为莫少安在新帝面前说话。他倒是对白楚悠的早亡有那么些唏嘘,收了原主的银两便也帮着莫少安重得新帝重用。
重来一世, 白楚悠自然恨极了这个负心汉。
即便是白楚莲这般淡定之人见了这样的原剧情,也忍不住问阿滚:“前世负心汉今生痴情男配?这样的剧情你们天道都不会觉得不合理吗?”
阿滚嚼了一口辣条,惆怅地看着pad上那个摔下来的小人,心不在焉地回道:“你就是去的世界少,少见多怪,还有前世渣男今生女主得重生又与他欢喜一生的,世界之多无奇不有,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这一世因闵姨娘出了事,他没能投奔宣平侯府,借住在西市的一家客栈里。白楚悠买通客栈的人偷了他所有的钱财,又让客栈掌柜早早向他收房钱,身无分文的他便有了此刻被几个壮汉逼着交房钱的场面。
在原剧情里,白楚悠会在他被大汉打得半死的时候出来,上演一码美人救落魄书生,为他垫付了房钱,借着世子夫人的身份对他忽近忽远,时不时撩拨着他的心,反倒叫今生的闵其乐痴情于白楚悠,入朝为官后更是为了得到白楚悠与莫少安屡屡作对,又被白楚悠一一化解,既叫莫少安对妻子感激不尽,又叫闵其乐痴心惦记。
他是有娶白楚悠的心, 可是白时昶断不会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像他这样的落魄书生,更不要说他还是府上姨娘的远房堂弟, 辈分摆在那里。闵姨娘也跟着敲打了他几次,所以当白楚悠要和他私奔远离京城时,他考虑到自己的前程直接拒绝了她,只是白楚悠不死心, 最后事情闹开了,白楚悠名声尽毁, 闵其乐却并无影响。
白楚莲无话可说,眼见着大汉碗大的拳头一拳接一拳地揍在闵其乐的身上,他那张哄人的脸也遭了殃,看起来十分凄惨,旁边的人指指点点并无人站出来。
见那女子牵着毛驴,看着也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女儿,闵其乐难得良心发现地叫住她:“你等等,你是哪家的女子?我……”
他的话突然卡在了舌头上,牵着毛驴的女子蓦然回首,清风吹起了她遮住面容的薄纱,那张清丽的容颜在半遮半掩下仿若水边的洛水神女,一双秋水剪瞳更是犹如艳阳下的西子湖畔,叫他一时心跳加速脑中一片空白,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汉大声地回道:“一两银子!”
“你们胡说,我住的吃的哪值一两银子?分明是坐地起价!”
闵其乐这次学聪明了,趁着大汉不注意的时候,已经跑到了人群里,心想着他再多说几句,看看能不能趁乱逃跑。却见那戴着帷帽的年轻女子从自己的钱袋里掏出了一两银子,递给了那个大汉。
一两银子能住多少夜吃多少顿饭?!
那女子却是轻笑道:“你一个读书人怎地还如此斤斤计较?我再给你一两银子,好好备考便是。”
闵其乐难以置信地瞪着手中的那一两银子,这到底是哪家的傻闺女简直不拿钱当钱,这是出来当散财仙子呢?!
他却听到那女子清脆地说道:“相逢即是缘,不必你还了。”
闵其乐那张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脸倏地又多了一道红,脑中反反复复地想着这究竟是哪家女子,也不知道在哪里还能相遇……
不同于闵其乐的春心荡漾,人群中另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却是一张脸刷得煞白,她慌不择路地转身离去,步伐踉踉跄跄堪比酒醉之人,看上去像是身子不舒服。
一位路过的大娘扶了她一把,关心地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走开!”女子却是十分不客气地推开了大娘,继续撞撞跌跌地往前走,直到她上了自己那辆停在巷子里的马车,接过侍女递给自己的温水,勉强喝了几口才缓缓镇定下来。
取下帷帽,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安排了方才那一场戏的白楚悠,可是她却没有登台唱戏的机会,白楚莲抢占了先机。她想好了所有,独独没有想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而这个程咬金还是自己一心一意要弄死的庶妹!
“世子夫人,您这是怎么了?”贴身丫鬟香兰关心地问道。
“没、没事。”白楚悠握着茶杯的手还有些许颤抖,叫她如遭惊雷的并不是白楚莲的半路杀出,而是白楚莲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她打好腹稿准备与闵其乐所说的话,一句或许是巧合,句句相同便绝不是巧合。
她满心地惊疑不定,想着自己能得机缘重活一世,那白楚莲呢?可是这些事前世未曾发生过,白楚莲又是从何得知的?
白楚悠如今觉得自己比他人高人一等之处,便是她重活一世能知道今后之事,如果她的敌人也是重生的,那她还有什么优势可言?
她按住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自我安慰着:白楚莲绝不可能是重生的,要不然也不会成为那个疯子的妾,闵姨娘这会儿还被关押折磨着呢,一切都不过是巧合罢了……
搅乱了人心的女子却是优哉游哉地骑着毛驴回了皇家别院。
她如常地去了厨房,只是走到半路时,她忽地抬起了头,望向不远处的那棵高树上,树叶茂密层层叠叠看不真切,而那个一路跟着自己的高手是否便隐在那棵树上?
在那么一瞬间,影三难得心惊了一下,这个女子是发现了自己吗?
但是见她十分自然地收回了眼神继续朝前走去,面色无半点变化,他又有些自我怀疑,刚刚的那一眼对视是自己的错觉吗?
慕瑜渊这一日一如往常地枯坐在房间内,望着窗外渐沉的天色,心中有了莫名的焦躁,屋子里似乎还留着女子身上淡淡的香味,偏那香味的主人久久没有出现,明明七日未到他隐隐有了躁狂的趋势,直到在夕阳余晖下见到那纱裙飘曳的女子提着食盒过来,他心中的躁狂才被压了下去,眼眸不着痕迹地从门板上挪开。
白楚莲进来时,见到的慕瑜渊与往常并无不同,眼神依旧缥缈无落点之处,但是她却注意到了那只握着长剑的手握得比往常要紧一些。
她弯着一对眼睛道:“郎君,该吃饭了。”
她似乎还打算喂他吃饭,慕瑜渊却起了个身,坐在了矮凳之上,接过了她手中的碗。他的左手被烧伤得厉害,即便是端着一个碗都有些许的颤抖,他的眉间起了折皱,但并不愿意被对坐着的白楚莲发现。
白楚莲也似没有发现一般,笑眯眯地递了筷子给他,又用公筷给他夹了小菜,才开始将自己这一日之事娓娓道来。
她说她又遇到了荆国公世子,还向他借了一本书,那书是她一直在寻找的,没有想到莫世子也喜欢。她又说自己偶遇一个落魄书生,那书生被一群人围殴,她路见不平便借了二两银子给那书生。
说完,白楚莲有些不好意思地羞了羞脸,小声道:“其实那二两银子还是从莫世子那里借的。”
少女的声音其实十分好听,加上她不疾不徐的讲述,会叫人想继续听下去,偏偏她的行间字里都是别的男子,听在慕瑜渊的耳中便有些刺耳。
他执食箸的右手顿了一下,冷淡道:“食不言。”
白楚莲果然停了下来,极为委屈地看了一眼慕瑜渊,那双如琉璃耀眼的眼睛蒙了一层薄雾,莫名叫他生了些内疚。
没有了少女悦耳的声音,静默弥漫在二人之间,明明早已习惯了寂静的男子又别扭了起来,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他唯有与女子相对沉默。
等到两人用完食,白楚莲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郎君,妾房中并无纸墨,可否借您这边的一用。”
慕瑜渊没有看她,却是拿出房中一直搁置在那的上好纸墨,直接铺在了自己房中的书桌上,又将所有的蜡烛都点上,在白楚莲想要说什么之前,他指了指桌子,道:“写!”
白楚莲便也不与他客气,拿出那本《云海志》便抄了起来,慕瑜渊无意瞄了一眼书名,便想起自己从前的书房里最多的就是市面上难寻的孤本善本,可惜现在他一本也拿不出来。
他的眼眸又暗淡了下来。
夜色渐深,少女逐渐起了困意,搁置下了毛笔,“郎君,妾先回去了,您也早些歇息。”
清冷的男子没有理她,待她走后,那一直躲在黑暗里的男子才缓缓起身,翻了翻她抄了一晚上的字,少女写的一手娟秀好字,恰如她这人。她誊写的速度极快,不过一个晚上已经抄了过半,更妙的是,她竟依据书中内容还在旁配了图。
他的手指在她写的字上点了点,坐到了白楚莲曾经坐过的位置上。
第二日,白楚莲过来时,便注意到自己抄了一半的书过了一夜竟自动抄完了,那抄写的字体几乎和自己的一模一样,甚至还像前面一般配了图,若非她记忆力极佳,怕要以为是自己记错了。
“谢谢郎君。”少女捧着那本新抄好的书,眉梢带着浓浓的喜悦之色,看得男子刚硬的眉眼也有一丝柔和。
他心中生了一丝卑劣,想要这天上的皓月在自己漆黑的深渊里再多留一会儿。
他道:“把那本誊抄的《云海志》交给莫持危。”
持危,正是莫少安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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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其乐算起来还是白楚莲的远房舅舅, 是闵姨娘同姓宗族里的同一辈,本是来京城投奔闵姨娘准备科考的。前世他来京时,正是闵姨娘最得宠的时候, 便被留在了宣平侯府,他本生得一张讨姑娘欢心的脸, 又有一张花言巧语的嘴, 与白楚悠巧遇了几次, 一来二去的, 便将美丽无知的少女骗上了手。
她笑道:“我帮他付了。”
闵其乐惊地跑到她的面前,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傻呀!”
为首的大汉按着白楚悠所给的剧本道:“这位姑娘,你有所不知,这就是个骗子,身无分文还想住店!还骗吃骗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