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 慕瑜渊都在白楚莲身上闻到了那股似有若无的清香,这香味确实让他神智清明了不少,似一股力量将他从深渊中一点一点拉出来, 叫他心底生了眷恋,他越来越无法抗拒少女的接近, 他甚至在心底起了那么一点希翼与奢望。
可是七日一到, 他依旧如往常般地发了狂, 双目赤红, 眼中唯有血色之物, 提剑便要砍人,眼见着他的剑便要刺到人, 他又似乎觉得自己没有那么狂躁了,眼前闪过一丝清朗,他将手中的剑一偏插入了一旁的草地上。
一旁的侍卫长见缝插针,趁着他愣神之际, 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数个侍卫蜂拥而上, 将他压在地上。
侍卫长前面不慎被慕瑜渊的长剑伤到了肩膀, 满心皆是怒气,他不客气地一脚踩在慕瑜渊的肩膀上, 手中的长戟对着他那双已经褪去通红的眼睛, 颇有几分要动真格的意思。
忽地,一个侍卫不知道从何跑出来, 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 那侍卫长忿忿地瞪着慕瑜渊看了许久,“呸”了一声,放开他便领着众侍卫走了。
慕瑜渊挣扎着站起身, 便又看到了那娇弱的女子朝自己飞奔而来,接住踉踉跄跄的自己,在身边轻语道:“郎君。”
他比她高出许多,低头便能看见她那双担忧的眼眸,熟悉的香味一点一点地渗入到他的五脏六腑,他剩余的那一点暴虐也完全散去。
然而这样的清明让慕瑜渊愈发痛苦,他宁愿如以前一般麻木便不会有所悸动,他觉得自己应该推开眼前的女子,以免自己那颗残缺的心陷进去,可他伸出去的手碰触到白楚莲的葇荑,明明所碰触的娇柔玉手微微发凉,却像烫到了他的手指一般,他只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收回了手,将头别到另一处去,由着女子将高大的自己扶入房间里。
他再瘦,修长的个子在那里,女子放他坐下来的时候,微微喘息着,一对不低的双峰在他的眼皮底下连绵起伏,他做太子的时候满脑子皆是江山社稷,从未想过男女情爱之事,被废了以后被关在别院里,整日浑浑噩噩,更不会想这些。这还是第一次如此注意到女子的身躯全然不同的柔软,他冷白的面孔不争气地泛起微红。
他倏地站起身,逃似地出了房门,没过一会儿他手提着长剑进来,见白楚莲直勾勾地瞧着自己,他那张冰冷的脸上有了一缕窘色,多此一举地解释道:“孤去拿剑。”
“哦,那郎君可以坐下来吗?妾为您上药。”白楚莲似信了他的话,冲他一笑,笑容中自带一股清甜的香气叫他清醒地感受到自己的心在怦怦乱跳。
他让自己缓缓冷静下来,坐在她的对面,仍由她为自己处置伤口,像是不经意又突兀地问道:“你熏得什么香?”
他凤眼上扬,当他真正看向一个人的时候,一双眼睛竟是锐利得叫人无法直视,足以见他风华最茂时的风采是如何地叫人惊艳。
白楚莲微微睁大了迷茫的双眼,并不避开他的眼睛,像林间无辜无知的小鹿傻傻地与猎人对视一般,她摇了摇头道:“妾没有熏香,许是妾老是倒腾着草药,身上带了草药的味道。”
慕瑜渊不再开口说话,琥珀色的眼眸中多了从前不曾有过的光,但是看向白楚莲时有挣扎亦有怀疑。白楚莲只当自己不知,安安静静地为他处理脸上的伤,这些日子抹了药以后他左脸已不再流脓水,比起白楚莲刚来时要好看一些。
她满意地点点头,对慕瑜渊道:“郎君,妾明日可否出去一趟?想去买些东西。”
那日买回来的食材与药材都已用尽,她需要再去补给一些。
慕瑜渊眼波微转,沉默了许久,就在白楚莲朝门外走时,才道:“你去寻魏公公。”
这便是同意了。
由了魏度的帮助,白楚莲隔日早晨牵着她的小毛驴大摇大摆地从东侧门出去,侍卫们便像没有看到她一样由着她出去了,只是躲在暗处的那道目光依旧存在。白楚莲心中猜测着到底是谁派了人监视自己,是皇后的人亦或是废太子的人?
她垂着眼眸沉思着,之所以选择今日出来是为了巧遇莫少安——根据原剧情,今日莫少安会去东市的书肆取一本名为《云海志》的书。莫少安看着像是一个翩翩儒雅公子,事实上日后他将会继承父亲的衣钵,成为大齐最了得的武将之一,比起风花雪月的诗集来说他更爱看地方志,了解各地的风情。
娇小玲珑的娘子戴着帷帽骑着毛驴走在东市的大街上有些醒目,毕竟东市云集皇亲贵胄,哪一家的夫人贵女出门不是在攀比马车的奢华程度?像这般骑着毛驴来东市的,倒是别具一格。
白楚莲算准了时间,赶到了书肆,她朝着书架上走去,一眼便看到了在高处的那本《云海志》,微微踮起脚尖去够,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身后却有人先她一步拿到了这本书,她转过身来便对上了莫少安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二人险些撞上,莫少安立刻守礼地朝后退了三步,行了一礼道:“失礼了,此书是我一个月前早就预定好的,不能割爱,还请姑娘见谅。”
“原来是世子爷订好的呀,我还以为是我今日幸运遇到了此书。”
女子娇娇柔柔的声音听着有些熟悉,莫少安耳力极佳一下子便想了起来,却没有想到会在此间遇到她,他本以为那日一别后恐再不会相见,他不由地又想起了那用血写成的欠条,也不知自己是出于何种目的竟将那锦帕锁在了暗格里。
白楚莲柔柔说道:“我在闺中便极爱看此类书,一直在寻这本《云海志》,不知世子可愿借我两日?我誊抄一份便物归原主。”
莫少安不由一愣,白楚悠虽然在成亲前经常与他偶遇在书肆,但处得久了,他便知道自家娘子其实并不喜欢看书,尤其是这些地方志,她更觉枯燥无味。有时候,她说是陪着自己一道看书,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已沉沉入睡。虽说同窗好友都在羡慕他娶到了这京城的第一美女,可他自己心中清楚,与外貌相比他更盼望心有灵犀的志趣相投。
他细细打量帷帽后看不清面容的少女,笑问道:“姑娘看过哪些书?这本《云海志》算不得地方志。”
此处人多眼杂,他没有改变对白楚莲的称呼。
“咦?我听闻《云海志》为《山海经》的补集,对《海内经》有详解,是我误信了。”白楚莲十分遗憾地说道。
莫少安却是一笑:“确实是对《海内经》的详解,原以为姑娘家家不爱这些。”
白楚莲羞涩地笑道:“我不曾离过京城,只能看看这些书,想象这京城外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既如此,这本书便赠予姑娘吧。”莫少安目光柔和,眼前的女子只怕这一辈子都离不得京城,这本书让给她倒也无妨。
“我虽是女子也不夺人所爱,世子放心,我誊写速度极快,过两日我便将书还到此处,世子爷不必与我碰面直接来取便是。”
女子似乎误以为他是不愿意与她多接触才让书,急急地同他解释,语速也快了不少,只是她声音娇柔,听着便像吃了一块甜甜的糯米糕。莫少安只觉得她有些可爱,笑道:“无妨,我也不过是看个有趣而已,并不着急。”
白楚莲掀开帷帽上的薄纱,露出那张清秀的脸,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儿弯眉一笑,像是拢进了银汉星辰,叫人看了一眼便再难忘怀,“那我便多谢世子爷了。”
莫少安看着她看了许久,缓缓开口道:“你唤我大姐夫便是。”
既是为了提醒她也是为了提醒他自己。
那双桃花眼不由地黯淡了一下,她低头道:“我当真可以叫你大姐夫吗?”
怯生生的声音听着十分可怜,又叫莫少安想起了白楚悠那日的恶劣来,他心中泛起了莫名的心疼,开口道:“你姨娘的事我已经找人去查,我虽不便多插手宣平侯府的后院之事,但还人清白还是做得到的。”
白楚莲一脸惊喜地看着他,连忙行礼道谢,脆生生喊了一声:“多谢大姐夫。”
这一声“大姐夫”偏又让莫少安感到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反倒是白楚莲得了书又有意外之喜,一张干净的脸上铺满了纯粹的满足,十分干脆道:“那便不叨唠大姐夫了,我再上楼寻几本书,大姐夫请自便。”
她放下薄纱,又藏起那张无瑕的脸庞,转身朝楼上走去。
莫少安心下忽地比较了起来,从前白楚悠若是在书肆里偶遇自己必然黏黏糊糊地扯东扯西,并不像白楚莲这般得了书便干净利落地离去,这么一比较那些他曾经以为是缘分的相遇倒变得刻意起来。
他抬头望向白楚莲婀娜多姿的背影,那腰封掐出来的细腰仿佛岸边柳,每走一步便轻晃一下,恰到好处地点在了人的心尖上,叫他竟不自觉地跟在她身后也上了楼。见她挑了几本与草药相关的书籍,他心中了然,先她一步下了楼。
待到白楚莲下楼结账时,那书肆掌柜笑眯眯地说道:“这些书荆国公世子都已经付过钱了,姑娘尽管拿走。”
白楚莲走出书肆的时候,便看到自己的那头毛驴脖子上挂了一个烟青色的钱袋,与之前莫少安给的那个一模一样,她低头一笑,东市的事已做完,可以去西市买正经东西了。
京城的东市多为达官显贵,卖的都是贵重物品,西市则更多平民百姓所需之物。白楚莲在西市买了食材与药材,又买了些绣布与绣线,一溜儿全挂在毛驴身上,看看时日差不多了,正准备回去,却见前方几个大汉团团围住一个书生。
那个书生年纪不大,相貌不俗,特别是上翘的嘴唇不笑也似笑,瞧着便讨人喜欢,只是被大汉围着,双眼微垂模样瞧着可怜。
白楚莲只一眼便认出了他,这书生便是前世骗了白楚悠的负心汉闵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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