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少安看到父亲房中那张请帖的时候, 盯着请帖上的名字看了许久,圣人赐婚的事他是知道的,满京城的人都在为慕瑜渊娶宣平侯的庶女之事猜测时, 唯有他觉得是理所当然。哪怕只是见了寥寥几面,他却知道那个女子是极好的, 便是慕瑜渊也会倾心于她。以他对曾经的太子现在的晋王殿下的了解, 只怕这并非是圣人的赐婚,而是晋王殿下求得的。
“世子,世子夫人在祠堂日不能安夜不能寐,求您去救救她吧。”
白楚悠的贴身丫鬟香兰跪在他的面前苦苦哀求着,自从那日赏荷宴从宫中回来以后, 原本待白楚悠还算和善的荆国公夫人一下子便变了脸, 直接将白楚悠关到了祠堂中, 让她日日夜夜抄写莫家家规, 还说等她真真正正明白懂事了才能离开祠堂。
莫少安看了一眼香兰, 却是冷笑着道:“看来母亲对她还是太温和了, 也好,我去见见她,以免她惹出更多的事端。”
白楚悠实在是想不通前世一直宽待白楚莲的荆国公夫人怎么到了她这里摇身一变就成了恶婆婆,近一个月的时间硬生生将她磋磨得瘦了一大圈。而她日盼夜盼终于盼到了莫少安来看她, 她一双美目绽放出希望的光彩,眼中含着泪水唤道:“郎君, 你终于来看我了。”
莫少安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不可否认白楚悠的容貌在贵女之中是一等一的, 眼中含泪的她极美,可这张美丽的皮囊下却有颗歹毒的心,一想到她做的那些事, 他便索然无味了。
“家规你背出来了吗?”莫少安问道。
白楚悠愣了愣,没有想到莫少安见到她的第一句话是这样,心中失望,还是附和地点点头:“已经背出来了,郎君可不可以为我向母亲求情?”
她并不知道,她在莫少安面前开始不自觉地模仿白楚莲的楚楚可怜。
“那你可知错?”莫少安又问。
“错?”白楚悠又是一愣,哭得好不可怜,“我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母亲说我有错那我定是错了。”
莫少安很是失望地看着她,冷笑道:“你还是觉得自己没错吗?”
白楚悠心中恼火,可是她也不愿意继续待在祠堂了,压着脾气,极为委屈地说道:“我自认嫁到荆国公府后,不曾做过什么错事?若是我哪里做的不对,还请郎君告诉我。”
莫少安冷冷地看着她,道:“好,我一件一件地告诉你。第一,你故意陷害闵姨娘私通外男,又设计害自己的庶妹。”
妾私通被家主打死的比比皆是,而那时候谁都会觉得送到慕瑜渊身边的人八成是活不了的,可见白楚悠是存了谋害闵姨娘和白楚莲性命的险恶用心!
白楚悠没有想到自己陷害闵姨娘的事情会被莫少安发现,只是她想到更多的是莫少安居然为了白楚莲特意调查这件事情,怒不可遏地道:“你竟然为了白楚莲派人查我!你果然是被那贱蹄子勾了心!”
莫少安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冷,也越来越失望,又接着道:“这还只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你先是买通客栈伙计坑了闵贡士的钱,后来又在会试前雇人打折了他的右手,让他错失考试。我且问你一句,那个闵贡士与你什么关系?”
这一点他也想不通,仅仅因为闵其乐与闵姨娘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白楚悠便能对他下这么狠的手?
因为原本的复仇计划被白楚莲打断,白楚悠再难找到靠近闵其乐的机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打断他的手叫他参加不了科考。但是她与闵其乐的前世之仇自然没法告诉莫少安,只有一点这件事上她没有做错!
莫少安对上她的眼神便知道她还是觉得自己没有错,又道:“我们莫家清清白白,做的是天子孤臣,既不掺和后宫之斗也不掺和皇子之争,故而莫家女从不为帝王妻皇子妃,父亲即便是太子师,圣人在废太子时也不曾说过一句。你一个孤臣女眷却私会皇后,是要将整个莫家拖下水吗?”
荆国公夫人只罚白楚悠在祠堂闭门反思已经是极轻的惩罚,到底还是念着她过于年轻不懂得这些弯弯绕绕,也希望她通过抄写家规明白身为莫家妇该有的分寸,只可惜荆国公夫人的这片苦心白楚悠并不懂得。
白楚悠自然不懂得,在她看来,将来莫家依旧是新帝的忠臣良将,而皇后只是一个被幽禁的败者,她见了便见了,再往后皇后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莫少安已经彻彻底底对她不抱希望了,警告道:“三皇子已经恢复了皇子身份被圣人封为晋王,二妹也将成为晋王妃,不是你能害得了的,你不要再想着害她之事。”
“你说什么!”白楚悠极为震惊,一张脸突然变得极为惨白,远比她所作的事被一一点出来时面色要差得多,“这不可能!”
慕瑜渊应该病死在别院,白楚莲更应该被磋磨死,这怎么可能!
莫少安闭了闭眼,遮掩住自己心中的厌恶,再睁开眼看向白楚悠的眼神如同看一个陌生人。
他道:“只要你为莫家妇一日,便不可离开此处半步。”
她既然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那他便只能困住她,叫她不要再出去害人害己。
“郎君——莫持危——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
白楚悠又惊又怒地大吼着,然而也只能被门口孔武有力的老妈子拦住,眼睁睁看着莫少安渐行渐远,她的心中空荡荡的,像失去了什么东西。一切都不该如此的,明明她重生而来,万事皆该在她的掌握之中,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与这边的莫少安和白楚悠不同,那边的慕瑜渊和白楚莲却是蜜里调油。
自慕瑜渊成为晋王以后,圣人赏赐了不少好东西,又从宫里拨了不少人过来,魏度得了帮手也不似之前那般忙了,多少能喘上一口气。他向慕瑜渊汇报了王府中的事,慕瑜渊也没什么反应,依旧将所有的精力放在那三亩地上,仿佛是铁了心做他的孤云野鹤,不再理会外界之事。
而白楚莲更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看着便像个软软糯糯好拿捏的柔软美人。
眨眼便到了六月初八,艳阳高照喜鹊唱,黄道吉日迎新娘。
今日做新郎,慕瑜渊总算没再管他那几亩地,穿得一身绯红喜庆,甚至特意打造了半张面具遮住自己丑陋的左脸,暗戳戳地想让自己与白楚莲看着更登对些。
白楚莲也在喜堂上第一次见到了荆国公莫言山,他比莫少安要魁梧些看着更像武将,他既是今日婚礼的主持也是唯一的外来嘉宾。除了他,慕瑜渊没请什么人,圣人也没允许谁过来。
莫言山看着便是个寡言少语之人,虽是主持也就干巴巴说了几句贺词。行礼之前,圣人终究还是来了,作为高堂受了慕瑜渊和白楚莲的拜礼。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戴了半面面具的慕瑜渊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风华无双的太子,只是那一双眼睛却再也没有往昔的神采了。
圣人对着新人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祝福语,又给了些赏赐便起身离去。走到王府门口时,他突然停住了脚步,望向门前整整齐齐站着的侍卫,这些说是晋王府上的侍卫,听命的依旧是圣人之言,行的还是圈禁之事。
但这些侍卫也未必全是听他的。
“陛下——等等——”
圣人回过头,却是见到今日的新妇身上还穿着嫁衣手中捧着一个长物,匆匆跑过来。那女子唇红齿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可他后宫佳丽三千,怎样的美人不曾见过?
他看着她,高高在上:“你一个新妇跑出来成何体统?”
“确实有重要之物交给陛下。”白楚莲略带着些委屈,那双能说话的眼睛看人一眼便叫人无法再苛刻。
圣人沉默了一瞬,语气好了一些:“什么重要之物?”
白楚莲跪在圣人面前,双手举着那被锦帛包裹着的长物,“三郎说,此剑乃是他十五岁生辰时圣人赠予他的宝剑,他一直带在身边,如今这剑放在他身边已经不适合,故而由妾来将宝剑归还给陛下。”
圣人浑身一僵,连忙接过长剑,掀开锦帛一看,果然是那把他赏赐给慕瑜渊的宝剑——此剑之名为“归一”,乃号令皇家影卫的信物。
圣人紧紧握着长剑,却道:“既然是赏赐给瑾瑜的,便应当是他的。”
白楚莲依旧跪着,腰杆挺得笔直,像那日慕瑜渊跪在圣人面前一般,只是比起慕瑜渊的又硬又木,她柔声细语像三月的江南暖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万物皆为陛下之物,本就是陛下的剑,物归原主罢了。”
圣人听了,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起来吧,回去告诉瑾瑜,既如此这剑朕收回了。”
接驾的马车早已停在王府门前,圣人被高培搀扶着上了马车,回去前他又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似一座鬼宅的皇家别院,对高培说道:“瑾瑜倒是娶了个好妻子。这里到底荒凉了些,还是要将晋王府迁到离皇宫近些的地方。门口那些侍卫也各回各的地,不必再守着瑾瑜了。”
高培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的意思?”
圣人长长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再怎么样,到底是朕自己带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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