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瑜渊习惯性地倚在床柱上, 见白楚莲走进来的时候两手空空,浅色的眼珠在烛火的映衬下一点点地转成了幽暗。
“圣人收下了?”男子仍有着最后的挣扎,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委屈与苦涩。
白楚莲朝着他轻轻点了点头,眼见着他的情绪彻底跌落, 轻声唤他:“三郎……”
女子似看出他心中的难受, 半蹲在他的前面牵住他的手, 却被他一把抱在了怀里。
“阿莲……你当真心悦于我吗?”男子迷茫而自我怀疑。
白楚莲反抱住他道:“我心中唯有三郎。”
“阿莲,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男子似是哭了一般, 伏在白楚莲的肩上呢喃着,声音稀碎而飘渺。
肩上有些许的凉意, 白楚莲捧起男子俊美的脸, 轻吻着他的眼尾,温软的唇顺着他的脸颊一点点地下移, 最后落在了他的唇上。
直到她的丁香搅起千层浪, 呆滞的男子才猛地反应过来,他反客为主将女子压在床上,青绿色的婚服铺在朱红的百子被上,娇小的女子在其中似一朵盛开的花蕾待他采撷。他的眸色变得更加沉郁, 不曾起过的食色之性全然被调了出来,他俯身想要拆掉女子发髻上的细钗, 盈盈带笑的女子却用纤纤玉手抓住了他不安的手。
“三郎, 我们的合卺酒还未喝,礼还未成呢。”
女子巧笑倩兮, 本就多情的桃花眼蒙上一层水雾, 清雅之姿刹那娇艳灼目,叫慕瑜渊彻底丢了魂,白楚莲说什么便是什么。
他起身取酒, 红绿两袖叠合在一起交杯换盏一饮而尽,两个杯子一同被掷于床下,一仰一合,正是大吉大利之兆,冲淡了慕瑜渊心中的悲苦。他抛下过往,心里渐渐被喜悦填满,明锐的凤眼也弯成了月,他与白楚莲终于成了夫妻,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薄酒下肚,女子如玉的脸上透出让人想要品尝一口的诱人红晕,慕瑜渊忍不住俯身在她脸颊上轻啃了一口。
“郎君,你怎能啃咬我?”微醺的女子说起话来娇得能将男子的骨头酥化了。
慕瑜渊的眸色愈发浓郁起来,却是清心寡欲沾染了贪念,一发不可收拾。他有些急不可耐,女子却仗着酒意取掉了他遮丑的面具。
像被打回了原形,他惊醒地往后退缩了一步,白楚莲却容不得他有半点的退却,欺身而上,指尖落在他的疤痕上,媚笑着道:“郎君这疤看久了竟也没有那么丑了,我……还想看看藏在衣服里的,郎君给不给看?”
女子的笑声里带着调侃,并不惹人厌,反倒叫慕瑜渊脸上的疤火辣辣的,仿佛再次烧了起来。他本不愿意被人看到那些丑陋的烧痕,可少女含笑的眉眼鼓励怂恿着他,脑子一热,便让她彻彻底底看清自己身上的疤——伤疤自左脸一直蔓延到左肩与手臂,那一把东宫的大火烧断了屋梁砸在他的身上,至今他还记得血肉的焦味让人作呕,或许早在那时他心中便隐隐有了答案。
连自己都嫌弃的身躯哪堪入目,慕瑜渊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想要穿回里衣,却被女子阻止了。
她半倚在红被上,且媚且娇地笑道:“郎君,夫妻便是要坦诚相待的,你不用怕也不要避开我,为妻一点也不嫌弃。”
慕瑜渊盯着她,喉结沉了再沉,眼前女子恰是枝头花正艳,只等君来折。**苦短,他哪里还记得什么伤春悲秋?
细钗玉冠扔到一处,红衣绿裳叠成一堆。鸾交凤友鸳鸯交颈,软玉娇香雄风破浪,时而曲径通幽细水涓涓,时而高山峰谷大风大雨。
鸡鸣残月五更犹热,蜡炬燃尽风雨渐歇。
慕瑜渊小睡了两个时辰,再睁眼急忙转头看向一边的美娇娘。白楚莲还在睡着,眼角尚挂着泪痕,想到**中细细的哭声与求饶声,他便又起了燥意,难怪软玉在怀,君王从此都不早朝了。
他不敢再看白楚莲,匆匆起来离了房间。
直到午时,白楚莲才懒懒散散地起了床,便看到笨手笨脚的男子端着一碗糊掉的面过来,虽然卖相不好但好歹熟了。
白楚莲笑盈盈地瞧着男子,瞧得他都不好意思想要出去,她才慢悠悠地坐下,娇滴滴地说道:“我没力气了,三郎喂我。”
男子红了脸,却是小心翼翼地拿起食箸喂她吃饭。
白楚莲偏还不愿放过他,一边吃着一边感叹:“当真是风水轮流转,还记得我刚被送来那会儿,三郎从未给我好脸色,谁又能料到会有今日?”
慕瑜渊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也未料到他以为是误入陷阱的山间小鹿却将他这个困兽从牢笼里放出来。
他放下食箸,拉住白楚莲的手为自己曾经的恶劣满怀歉意与内疚,白楚莲却先他一步说话:“不经苦寒哪得梅花扑鼻香?你看我不曾放弃终得三郎眷顾,而君多磨难是为了往后走得更远,所以三郎不必对过往耿耿于怀,何况今后的路上,三郎不再是孤苦一人,有我,亦会有我们的孩子。”
慕瑜渊眼眶有了些许湿意,他想着原来眼前的女子都懂的,她是上苍赠予他最好的珍宝,是他心中的天上月,光明又温柔,救他于苦难。蒙在心上的雾霾彻底散去,跨过了心中的坎,他的眼睛清亮而坚定,若说曾经的太子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那么现在的慕瑜渊似深潭之水深不见底。
“阿莲,我不会辜负于你。”他满怀柔情地看着女子。
过会又道:“圣人得了归一剑,应会让我们回京城内居住,只是我另有打算,等年底我们再回京可好?”
慕瑜渊胸有成竹,可对上娇弱的女子又有些忐忑,他在心底许了诺,要将所有的风雨挡在她的外面,叫她只享甘甜,可这会儿还得她继续陪着自己吃苦。
“都听三郎的。”白楚莲温柔地回道。
美好的模样既让慕瑜渊安了心,又心疼她的乖巧。
白楚莲起身拿了一张图纸交给慕瑜渊,道:“前些日子见田地里水流不均,我想起曾经在《武陵志事》里看到过一种水车能均匀灌水,我依着其中描述画了一下,三郎看看是否有用?”
慕瑜渊看了一眼图纸,面露惊喜,这个设计确实要比他现在使用的水车看上去更为精巧。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白楚莲,“我这便试试看!”
魏度实在不明白,两个人新婚燕尔,干什么不行,偏偏热衷于农活,新婚头一日歇了一日,次日慕瑜渊便又开始种他的地。他不仅种地上瘾,做工匠也上了瘾,敲敲打打做着新水车,而新晋晋王妃非但不阻止晋王还跟着他一道瞎胡闹,在旁边出谋划策,俨然是夫唱妇随。
过了几日,高培果然又拿着圣旨来了一趟,让慕瑜渊将整个晋王府迁到京城内。
慕瑜渊接了圣旨,不喜不悲,只道:“我地里的稻穗还要过段时间才能成熟,等收了稻子以后再说。”
高培将他的原话带给了圣人。
“瑾瑜当真是做农夫上瘾了。”圣人一边看着归一剑一边若有所思,突地问道:“瑾瑜的疯病已经好了吗?”
高培道:“老奴听魏度讲,晋王妃拿蒲公英煮茶,那茶可治晋王的疯病,晋王现在已经很久没有犯疯病了。”
圣人沉默了许久,方开口:“晋王妃倒是瑾瑜的福星,迁府的事就由着瑾瑜去吧,你只管把地方备好,多寻几个得力的宫人去伺候瑾瑜。”
金秋九月,桂花香过后,稻穗成熟,慕瑜渊像模像样地收割了一亩地的稻谷,他还特意留了种子,一看便是打算来年再种的。
到了十月入冬,庄稼都收割得差不多了,天气渐寒,慕瑜渊才带着妻子和那好几车的收成搬到了京城里。新的晋王府就坐落在离皇宫不远的宜阳坊,隔壁是四皇子的齐王府,对面则是荆国公府,就算再低调,还是惊动了众人。
时隔两年,慕瑜渊再次出现在了京城里,可惜物是人非,东宫不在,晋王之名有待商榷,京城内人心浮动。
圣人于次日召见了他夫妻二人,慕瑜渊对上圣人依旧是那张半死不活的棺材脸,叫圣人看得难受,还是忍着气问道:“你既然回了京,病也好得差不多了,总不能一直闲着,你觉得去吏部当值如何?”
慕瑜渊的死鱼眼稍许动了一下,慢吞吞地答道:“儿臣这副尊容就不出去吓人了……”
大齐注重容貌仪表,残疾者不可为官,慕瑜渊不算残疾,但是容貌已毁。
“律法里只说残疾者不能为官,没有说毁容者不可为官,何况你是朕的儿子,谁敢说你?”圣人不以为然。
慕瑜渊又道:“儿臣病体未愈,还是算了。”
圣人见他确实无意再入朝,便不再勉强,转问道:“可还有什么要对朕说的?”
“晋王府太小……”慕瑜渊在圣人微变的脸色里继续说下去,“儿臣想要后门的那两亩空地。”
圣人盯着他看了许久,应了个“好”字,又对白楚莲道:“你母后十一月二十生辰,今年正好三十九,你进宫来和内务府一道操办。”
这是托了重任在白楚莲身上,慕瑜渊可以推三阻四,她却不能,只得应下。
待送她去仁明宫时,慕瑜渊牵着她的手,似有若无地说了一句:“办砸了便办砸了,没有关系。”
白楚莲眉眼舒展地笑开,不见在圣人面前的忧愁。
皇后尚被禁足在仁明宫中,内侍来禀晋王妃求见的时候,她还思考了半日究竟是何人,还是大宫女在耳边提醒了一句。她眼中精光一闪,没想到她还没有主动招人,人便自动送上门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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