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这是比武选将最终的擂台。擂台后高悬一块红布,用黑色的墨上书此次十名优胜。
史如风,十七
孙可鑫,十四
欧阳晴,十四
武长风,十三
周宇,十二
武长云,十一
方云岚,十一
许多,十一
吴文章,十
陈伟,九
“史如风是榜首,这下有好戏看了!”
“对呀,三年前正是史如风败北凌楚瑜,这次一定要在天下英雄面前一雪前耻。”
“三年前都说凌楚瑜投机取巧赢了史如风,我看不然,之前还能连赢宁少宇、公孙鸿和上官飞,我看史如风一定不敢挑战。”
“你懂个屁!之前他们较量是招式武功,如今他凌楚瑜内功修为有损,这一打就难分胜负咯。”
“对呀!依我看,若打持久战,史如风定有优势。”
众说纷纭,如人们之前猜想,若想挤身少年侠客榜,定从凌楚瑜和苗月寒二人入手稳妥。
今日擂台人山人海,插肩接踵,为的就是一睹风采。十位少年侠客整装待发,而十名候补也是神采奕奕,这一战是关乎一生名誉的一战。
东方魄来到擂台中央,抱了抱拳,朗朗说道:“各位英雄豪杰,经过几天的比试,相信大家都有目共睹。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今日便重订这少年侠客榜。”语毕,台下群雄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如此盛会,如此场面,可谓前无古人,也就是东方家才肯花费心思筹办得如此隆重。
东方魄笑了笑,道:“我也不多说废话。”然后高举双手,大声说道:“十年磨一剑,方得出鞘日。诸位少侠,成名立万,就在此刻!”鼓声如雷,人声鼎沸,震撼人心。
“有请史如风少侠!”东方魄回到座位,高声喊道。
史如风步履矫健,缓缓走上擂台。作为此次大会的热门,史如风给人一种碾压众人的感觉,直到现在都不清楚他真正的实力。
东方魄笑了笑,道:“史贤侄,你作为头名,今日想挑战哪一位?”东方魄嘴上这么问,其实心里清楚,狂刀门依附在自己的麾下,而且史如风跟凌楚瑜有私冤,巴不得史如风将凌楚瑜踢出少年侠客榜。
史如风站在擂台上,心想三年前落败后,痛定思痛,决心复仇,可凌楚瑜竟百般推迟,这一块心结在心里一直揉不开。直到这次武林大会,可以在天下英雄面前击败凌楚瑜,一股热血从心中奔腾而过,道:“盟主,我挑战的人,相信我不说,大家也知道。”嘴巴不说,但目光紧紧锁住凌楚瑜。
“凌楚瑜……凌楚瑜……”擂台下,有一群人在低声齐声说道。这群人是狂刀门的弟子,他们知道少主人的心思,便齐声出言助威。擂台下的众人也知道,也纷纷附和,以壮声势。东方魄笑而不语,看着凌楚瑜,仿佛在说“你看着办。”
凌楚瑜缓缓站了起来,提着一把长剑,慢慢走上擂台。凌楚瑜心里知道,这一仗非打不可,这是东方魄处心积虑地打压欧阳家势力,也是史如风心中一块病。
“凌楚瑜!”史如风心有不悦,冷冷说道:“你为什么不用枪而用剑。”众所周知,凌家祖传的枪法名震天下,而凌楚瑜弃枪用剑,有些小看对手之嫌。
凌楚瑜并非小看对手,只是心中没有争强好胜的念头,手中拿的是什么并没有觉得有差别,坦然道:“你多心了,其实用枪用剑,对于我而言,并没有太多区别。”
而史如风以为凌楚瑜在小看自己,认为自己知道他有内伤的情况下挑战,有胜之不武,冷冷道:“凌楚瑜,你给我听好了,不管你用什么兵器,我都会全力以赴。”凌楚瑜道:“这个自然。”史如风道:“当然,我也不会依仗内功。”这倒是让凌楚瑜有些意外,史如风性情高傲,但不是乘人之危的人,凌楚瑜抱拳道:“请。”
史如风大喝一声,大步流星冲了过去,待离凌楚瑜大约三尺之距时,手中狂刀“锵锵”而出,一招“狂沙四起”,刀势之猛如忽然刮起风沙,至下而上,迎面吹来。
凌楚瑜凝视一瞧,已经看出破绽,右脚往后退了一步,俯身就是一剑,长剑随手刺向他的腋下。史如风心头一紧,这看似随意一剑,却极为精妙,避开自己刀锋,而且立马呈反击之势,心想自己还是有些小看了凌楚瑜,虽然他不用成名的枪法,可是他的剑法也不容小觑。史如风回刀格开长剑,侧身一步,避开凌楚瑜的反击攻势,重重地挥刀而来。
凌楚瑜“咦”了一声,本想着借着一剑占据先机,岂料史如风向右踏了一步,躲开了自己长剑的范围,心想,“三年没交手,他竟然也变巧了。”凌楚瑜说的巧,是灵巧。史如风三年前凭着一把九环狂沙刀成名,刀法凶悍,勇猛果敢,就如他大漠的性格一般,一往如前。如今他再也不是横冲直撞的野马,而且一只狡猾的狼,这让凌楚瑜大为吃惊。
凌楚瑜见史如风这三刀威力甚大,不能硬挡,舞动长剑,一招“梨花带雨”刺了过去。所为“千树万树梨花开”,这一招看似一剑,却如千万株梨花盛开,一剑接一剑,连消带打地化解这三招重刀。史如风见势不对,一招“长河落日”,刀势直中带圆,大开大阖。凌楚瑜不紧不慢,长剑直指,跟着一招“桃花灼灼”顺势而出,争锋相对。两人你来我往,斗得旗鼓相当。
“这百花剑法到了他的手上,竟能如此精妙。”骆霞看得入神,凌楚瑜所使的是东海派的“百花剑法”,所谓一花一式,百花齐放,要论拿捏的巧妙,在东海派年轻一辈中,骆霞作为嫡传,已经翘楚,可在凌楚瑜这个庶出的传人面前,自叹不如。
凌楚瑜剑随身走,“烟雨杏寒”、“孤色菊霜”、“暗香浮动”三招齐出,均是凌厉冷峻的路子,却不失花之柔美,让人赏心悦目。史如风被逼退几步,气沉丹田,双手挥刀,一招“燕山如钩”,磅礴的刀势如绵密不绝的山脉挡在面前。凌楚瑜手腕一抖,长剑斜上,纵身一跃,飞身而上,史如风急忙后仰,堪堪躲过。
当凌楚瑜人和剑一道越过史如风头顶时,长剑蓦然下沉,如老鹰俯冲,刺向他的后颈。史如风没想到凌楚瑜竟能在半空扭转身体,冷哼一声,旋身往上挥刀,连画三个圆圈,犹如一个光圈,刀光影影,这是狂刀刀法的“皓月当空”。凌楚瑜嘴角一翘,长剑顺势反其道而行画圆,一正一反,一瞬息间,刀剑相斫,只见刀光剑影,火花飞溅,两人均不遑多让,待刀势剑势殆尽,凌楚瑜左掌疾吐,从天而降,史如风也照葫芦画瓢,气沉丹田,左掌向上,掌力猛吐,将凌楚瑜轻托出去。凌楚瑜在空中翻了一个身,飘然落地。
“好!”二人精妙绝伦的对决引得擂台下众人一片掌声。欧阳靖也笑着点点头,凌楚瑜虽有内伤,但武功招式绝不含糊,轻重拿捏恰到好处。而东方魄面色有些难看,史如风明知凌楚瑜身有内伤,却不与他斗内力,竟想在招式上分胜负,这让东方魄心里不高兴。公孙如是也看出来史如风不想占这个便宜,正欲与东方魄说道,只见上官司摇头暗示不要多言,也就不多说了。
凌楚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史如风比三年前难缠多了。这也难怪,自己三年来止步不前,终落人后。史如风则信心大涨,三年前那场比试,其实他心里清楚,自己虽大意轻敌,但凌楚瑜绝不是虚有其名,只是这三年来一直不肯承认罢了。直到凌楚瑜一人战三侠的事迹传来,才知道这个一直隐在榜末的实力多么可怕,刚才每一招都是倾尽全力,不容有半点失误,打到现在,自己仍是精力充沛,而对方已露疲态。
凌楚瑜自从伤了经脉后,内功就停滞不前,可武功招式一点没落下。可没有内功,招式再强也无用,早在之前跟上官飞比试时就已经有所察觉。那时候上官飞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底细,才凭着精妙招式蒙混过关,仇东时亦是如此。可如今史如风是知道自己内功修为,虽没有拼内力,但他刀法刚能而绵密不绝,变化莫测,应付起来极费体力,可能打到最后,会对自己不利。
凌楚瑜不会坐以待毙,而史如风也不会给自己喘息机会,刚想出招,可对手自己挥刀而来。史如风没有太多花哨的招式,又是一招“长河落日”,曲直有度,气势如虹。凌楚瑜刷地一剑,脚踏莲步,一招“芙蕖盈盈”,冲进史如风那滚滚刀势中去。刹那间,史如风的刀势竟被剑势给包含进去了。
“大盈若冲,其用无穷。”骆天浩看得入迷,嘴巴竟不自觉说了起来。这招“芙蕖盈盈”正是取自这句话。荷出淤泥而不染,任你外界如何污秽,都不能沾其身,反而会将一切污秽包含在菏叶之下。
史如风见势不妙,急忙抽刀,可刀身竟如牛入泥海,动弹不得。原来凌楚瑜早留后招,内力吞吐,将刀粘在自己的剑上。史如风急红了眼,双手握刀,猛地大喝,手腕向上翻,一招“大漠孤烟”,九环狂沙刀发出“叮叮”地声音,刀尖向上一挑,将长剑荡开。而这招“大漠孤烟”还没完,只见史如风双手高举狂沙刀,猛地向下挥砍,好像沙漠中的一缕狼烟,将眼前的景象一分为二。凌楚瑜已经避之不及,这一刀威力太大,只有横剑格挡。
“铮铮”。一声清脆的声音,凌楚瑜的长剑被九环狂沙刀生生折断,而刀势依旧,劈向凌楚瑜的左肩。
“呀!”台下的凌纱儿尖叫起来,不仅是她,所以人都为之一惊。有些目瞪口呆,有些甚至遮住了眼睛,因为他们知道,史如风这一刀砍下去,凌楚瑜的左臂定保不了。这一幕来得太突然,根本没人来不及反应,除非史如风手下留情,不然谁都救不了。
凌楚瑜面色凝重,危急关头,立刻丢掉手中的断剑,双手一合,如钢铁一般,竟空手接下了史如风这一刀。在场众人看到这一幕个个目瞪口呆,没人相信竟有人能空手接白刃。史如风大刀一顿,也没想凌楚瑜竟能在这关头止住自己刀势,龇牙咧嘴往下用力压刀。凌楚瑜侧身趟步,躲过这一刀,心中仍是后怕,刚才若是再犹豫一秒,这条胳膊怕是交代了。
“过分了!”凌楚瑜冷冷说道。本来以为史如风只是想一雪前耻,对于之前他不用内力的公平之心有些好感,却不想他竟想砍断自己一条臂膀。
史如风对凌楚瑜有恨意,也想在擂台上击败他,擂台有擂台的规矩,虽点到即止,但刚才有机会的时候,自己还是忍不住这个冲动,要废了凌楚瑜的手臂,冷冷回应道:“凌楚瑜,擂台上刀剑无眼,你不会不知道?”
凌楚瑜本以为可以点到即止,却不想史如风说出这等话来,顿时腾起一股怒火,勃然变色道:“好一个刀剑无眼。”
史如风不想跟凌楚瑜扯太多废话,此时凌楚瑜消耗比自己大,要乘胜追击,挑衅道:“怎么样,要去后面换一把兵器吗?用你最擅长的长枪!”
凌楚瑜扫了一眼身后的武器架,一把红缨枪赫然在列,不屑道:“对付你,用不到。”忽然厉声喝道:“纱儿,酒!”
凌纱儿还在为刚才的事胆战心惊,脑袋一片空白,忽然听到凌楚瑜呵斥,方恍然醒悟,解下腰间的葫芦,丢了过去。“哥,接着!”
凌楚瑜单手接过葫芦,拔开塞子,仰头咕噜咕噜就喝了起来。他本来就海量,而且史如风是彻底激怒了自己,近一斤的酒水如被自己如鲸吸牛饮般一饮而尽。
“痛快!”凌楚瑜高声喊道。
史如风见凌楚瑜有些癫狂,这一斤多酒水如此狂饮,后劲猛如虎,这不是自寻死路?出言讥讽道:“凌楚瑜,你这是借酒壮熊胆,也来不及了。”凌楚瑜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一股暖流冲上头脑,酒劲如龙,在体内翻腾,有些飘飘荡荡,心知自己那葫芦里是正宗烧刀子,酒劲极大,往前踏一步,竟有些飘飘然。
史如风见凌楚瑜这般儿戏,在天下英雄面前烂醉,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凌楚瑜,你当这里是什么?当众醉酒,把天下英雄置于何地,把东方盟主置于何地。”
凌楚瑜虽头脑飘然,但心里明镜,道:“比武规则上有说不能饮酒?”说罢看向东方魄。
史如风也对东方魄道:“盟主,这凌楚瑜……”东方魄摆手示意不要说话,他心里对凌楚瑜的行为也是恼怒,这根本没把自己和东方家放在眼里,恨不得立刻将凌楚瑜碎尸万段,但隐忍在心里不发,淡淡道:“比武规则没有不给饮酒。”然后对一旁的欧阳靖道:“是吧,欧阳家主。擂台之上,百无禁忌,只有认输或者掉下擂台。”
欧阳靖也只能点点头,但此刻凌楚瑜已经有些醉意,生怕他出事,急忙道:“凌世侄,擂台饮酒,成何体统,还不快快下来。”
凌楚瑜轻“哼”一声,道:“无需担心。”
好心当成驴肝肺,欧阳靖为之尴尬,在一旁干着急,史如风如此难对付,更何况喝酒,岂不自寻死路,想想刚才史如风的手段,愠怒道:“别逞强,快下来。”
凌楚瑜心里充满不屑,自从这次武林大会开始,就充满着阴谋诡计,东方魄无时无刻想把自己拉下这少年侠客榜,巩固势力,而自己已经厌倦了这种争斗,被别人当做棋子摆布,加上苏媚的事,更让自己心里多添加一道伤痕。之前都在心里埋着,本以为可以慢慢埋没,可这种子却生了根,发了芽,不断地往外顶,自己给自己心里压的那块石头,都快被顶破了。就在刚才,自己快被砍掉左手时,脑中浮现了以前的一幕幕,以前的自己多么潇洒,多么自由,可遇上了仇东时,自己的人生就毁了,遇到了苏媚,自己心就毁了。想到这里,那股一直压在心里的怨恨顶开了上面的石头,完全爆发出来。
凌楚瑜双眼猩红,露出可怕的笑容,一步一踉跄,淡淡道:“来吧!”史如风背后一凉,自己性情如孤狼,从小不惧,但是看到此时凌楚瑜却不禁后背发毛。只听到东方魄道:“史贤侄,擂台上不必留情!”史如风点点头,凌楚瑜已经醉了,是时候速战速决,大喝一声,手中单刀卷起瞒天刀势,如狂风般卷了过来,这正是“狂风刀法”最凌厉的杀招——大漠风暴。
凌楚瑜嘴角上扬,面无惧色,身子摇摇晃晃,好似醉了一般,口中轻念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话音一落,只见凌楚瑜踉踉跄跄地闯进史如风那磅礴凌厉的刀势中去,“嘭”地一声冲起瞒天尘土。烟尘中,凌楚瑜的身影被那无穷无尽地刀光慢慢吞噬,越来越淡,直到完全消失。在一片烟尘中,一声惨叫传来,接着是“咕咚”一声。外面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烟尘渐渐淡了下来,尘雾中,两人,一横一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