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徐容还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就被拎着领子从软和的棉被里拖了出来。
他迷迷瞪瞪睁眼,还没看清眼前事物, 身上一轻一凉, 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 已经身在云端。
脚下白云飘渺, 身前微风拂面。
徐容傻了。
“…师尊, 我们这是要去哪?”
“宝器阁。我徒儿被人欺负了, 我既不能以大欺小,又不能眼睁睁看着,总得想个法子帮你报复回去吧?”
“……”
“感动了?其实不用的, 师父帮徒儿,天经地义嘛。”
“不, 我想说……您能不能, 放开我的领子。”徐容一张姣好白皙的面孔涨得通红, 正双手揪着衣领,努力着让自己避免被亲师父勒死。
沈慕玄是拎着他后领带他上天的。一个少年人的重量, 可算不上轻巧。
沈慕玄轻咳一声,似乎是一直没注意到, 被提醒后才松开了手指。他随手一指,近处软绵的云朵飘来,轻柔地垫在了徐容脚下。
软软绵绵, 像是最顶尖的棉花,让人恨不得一屁股坐下去,把整个人陷在里面。
徐容前世做过百年的修真者,当然不会为这样的法术而震撼。然而现在……
思及近日发生的诸多事情,他打定主意, 用力挤挤眼睛,故意低下头,眼眶就红了。
他一时无声,自然引起了沈慕玄的注意,紧跟着瞧见了徒儿红红的眼眶,当然要问原因。
徐容抓紧机会开始飙戏:“抱歉师尊,但是、但是徒儿真的忍不住了…自从父王一夜薨逝,家族败落,我被人追杀几度濒死,全靠撑着的一口气才来了本宗…一时忍不住由此物联想到了家中物什,触景生情之下,实在心痛难捱啊……”
他哭诉时故意说起‘一夜薨逝’‘几度追杀’‘触景生情’,为的就是让沈慕玄猜测他的家族毁灭不是表面那么简单,且对方并未收手,随时可能再来杀他。
求得大乘期天玑道君的保护之外,还能赢得对方的怜惜,怎么算都不是一笔会亏的生意。
沈慕玄想了想。
“那你得努力了徒儿。”他叹气:“敌人这么强大,还藏身暗处,你再不用功,为家人报仇遥遥无期啊。”
徐容:“……”
你特么在说什么狗言狗语?这是当师尊的该说的话吗!
你难道不应该立刻揉揉我的头,告诉我‘不要怕,有师父做你后盾’‘谁胆子这么大竟敢害为师的徒儿?且看为师替你剁了他全家!’吗???
他一时窒息,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连憋出来的三两滴眼泪都因为眼睛瞪得太大而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干了。
沈慕玄继续道:“虽然这个目标很难达成,不过徒儿既然想做剑修,应该不会连这点信心都没有。”
徐容愕然:“我何时说过想成为剑修了?”
沈慕玄:“可是你之前总是盯着你长安师姐看,难道不是崇拜她吗?说起来小长安和你的情况还有点相似,你以她为目标也挺好。”
我是在想为什么这女人这辈子变化也这么大!
说起这个话题徐容就胸闷气短。重生一世的变化未免太大了,要不是人都还是那些人,重大事件也并未产生偏离,他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重生了。
徐容忍不住为自己辩驳:“徒儿只是敬重师姐罢了!自己的斤两自己最清楚,徒儿不是剑修的料子。”
他还不忘记自己现在的‘敬爱师尊’人设:“并且…徒儿想和师尊走同样的道!”
掷地有声,眼神真诚。
实际上,话一出口徐容就暗叫糟糕。
‘道’这种起码化神期才开始接触领悟的东西,他一个炼气期没法解释自己怎么知道的啊!
好在沈慕玄似乎没注意他的口误。面色如常交谈两句,把他安稳送到了宝器阁前。
“好好挑啊!”对方笑眯眯朝他挥了挥手,转身御风离去。
殷琅在天玑峰前撞上了大驾光临的黎白苏。
执法长老秀眉紧皱,满面踌躇,时不时迈出一脚又飞快收回,低声嘟囔着不知道什么东西。
“黎师叔怎么来我这小地方了?”
背后声音毫无
预兆地出现,惊得黎白苏捏紧了掌心的长绫。她稳稳状态,缓缓转身,微抬下巴:“师侄何时出去的,怎么回来时一点动静也没有?吓死个人了。”
不正常。
虽然态度依旧高傲,可以殷琅多年的相处经验,一般黎大长老用词开始客气,就代表她心虚气短了。
殷琅回忆了一下最近和黎白苏的交集,无非是抢徒弟的二三事。
可按常理,最开始说不收徒后来又反悔的是沈慕玄,黎白苏才是倒霉被抢的受害者,天玑峰事件为了给掌门一个交代,才不得不选择退让,怎么看都没有让她心虚的理由啊。
黎白苏想着自己来的目的,强撑住高傲的表象:“怎么,师侄都不请师叔进去坐坐?”
更不对劲儿了。
殷琅不动声色:“师叔请。”
抢在黎白苏挑刺之前,殷琅抬手一个响指,灵气如雨润洒落大地,天玑峰上冒出大片大片绿色,徐容日日夜夜辛苦栽下的种子一瞬破土而出,走完了初生到盛放的过程。
入目满眼猩红花瓣,黎白苏诧异瞧他一眼,还是努力憋住了没出口的挑刺之言。
沈慕玄居然不种竹子改种彼岸花了?他不怕封江城出关被收拾啊?
两人坐下。
黎白苏踌躇半响,选了个自觉不会被发现异常又合情合理的开头:“你和琦兰已经好久不见了吧。”
花琦兰和沈慕玄当年本就有一段,双方彼此有情,却被封江城那疯子不分青红皂白强行分开。花琦兰在青囊峰垂泪不止,而沈慕玄再次出现在人前时,看似什么异样也无,却不知没有异状就是最大的异常。
黎白苏坚信,沈慕玄和封江城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别人不知道的事,从而导致了他对待花琦兰大变的态度。她相信感情不是那么容易消失的,即使没有了当年那般深厚的爱情,花琦兰对沈慕玄也一定是特别的。
“您什么时候还关心起小辈的感情问题了?”沈慕玄似笑非笑,分明是很正常的调侃语气,黎白苏却莫名觉得背后发凉。
她灵机一动,恢复了点往日气势
汹汹的模样:“琦兰前些日子找我诉苦,说你对她视而不见,还冷淡地称呼她‘师侄’?”
“按辈分来算,花琦兰本就是我的师侄。”沈慕玄只觉这口锅来得莫名其妙,不得不解释:“彼时我接了济和盟的任务,思及不幸死在魔修手下的同道心中不痛快,花琦兰突然蹦出来摆着一脸哀怨不好好说话,我哪来那么多功夫和她闲聊?”
他相当不解:“师叔,师侄知道您爱护弟子,却也没这般不讲理的说法吧?还说您今日过来,就是想硬按着我去给花琦兰赔罪?”
他一脸你傻了还是我傻了的神情,倒是把黎白苏堵得一口气上不来。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这师兄弟俩没一个是好相与的货色!
黎白苏努力挤出一脸‘和蔼’的微笑:“师侄这是哪儿的话,你也知道琦兰是我最喜欢的徒孙,今日顺口替她问一句而已,怎么可能只因为这点小事就来打搅你养伤?”
她不敢再磨蹭,生怕找什么话题又被堵回来,干脆问:“道主出关当天,你是第一个单独接触的宗门之人。师叔多少也算道主一脉的直系弟子,关心一下师祖的身体情况,没什么问题吧?”
说完,她就紧紧盯着沈慕玄的神情,试图从他眼里找出破绽。
听到道主二字,雪衣道君随意放在石桌上的手不自然颤动了一下,幅度很微小,却逃不过渡劫期的眼睛。
花飞莺还真没说谎!
黎白苏暗暗心惊。惊叹于沈慕玄的精湛演技,也佩服他强悍的忍耐能力。
不过两个问题的反应对比,能确认沈慕玄确实不知道他是倒霉的替花琦兰遭了灾祸。
这下问题就好解决多了。
沈慕玄在一瞬的失控后很快调整好了状态,单手托着侧脸,笑盈盈道:“道主身体能有什么问题?那可是合道半仙,我仙宗的镇宗大能,黎师叔这是关心则乱。”
黎白苏不置可否:“算是吧。”
她先入为主判断沈慕玄被坑害取血,无论对方如何解释伪装,在她看来都只是徒劳掩饰罢了。
黎白苏用怜悯的目光注视
着这可怜孩子。心道看在他替花琦兰挡了一记灾祸的份上,以后自己的暴躁脾气能收还是收着点吧。
黎白苏又旁敲侧击关心了一下沈慕玄的身体情况,以此推断元道主对特殊血液的需求量,进而判断花琦兰会不会遭殃。
然而越听心中越是没底,尤其看着沈慕玄苍白的唇色与疲倦的神态,脑海中甚至浮现出下一秒花琦兰就要被抓走放血的可怕场景,自己把自己吓得够呛。
远处天际忽而飞来一道流光,沈慕玄向黎白苏略作示意,伸手接过,伸指划开。
徐容仓皇失措的声音传了出来:“师尊救我!金峰主想要杀我——啊!”
背景还带着不少杂音,有个成年男子的声音混杂其中,听着不甚清楚:“小兔崽子…招惹老…完蛋……”
沈慕玄与黎白苏双双变了脸色。
金越?黎白苏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先是一懵,紧跟着就对上了沈慕玄冰凉的眼神。
他不轻不重的在石桌上敲了一下,缓缓道:“黎白苏,你这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凌晨前大约能放出来,总之今天说好了双更肯定双更。
——————
第一本原创就挑战高难度,有点心有余力不足。用作话给小可爱们整理一下仙门的人物关系。
最高统治者:元道主
门派老祖级人物,约等于核弹,轻易不动。
三位渡劫期长老:黎白苏(实权)、封江城(实权)、鹿篱(妖族卧底,非实权)
修炼体系倒数第二高的等阶,发生大事出面镇场。
实际门派管理者:掌门涂枫(执法长老黎白苏的亲传弟子)
太华七剑的掌控者:天玑沈慕玄,天枢顾扶轩,天权涂枫,开阳朱长老。(称剑主或道君)
大乘期战力,修炼体系倒数第三高阶,剑主话事权基本等于掌门,掌门比他们多出一个管理门派的责任,与紧急时可以强行指挥元道主之下所有人的权力。(沈顾背靠封,一是嫡传弟子,二武力值强悍,三有剑主身份,所以敢正面和黎对着干)
紧跟着依次是非剑主的
大乘期长老、合体期峰主、分神期峰主、分神期以下都是弟子,又划分亲传、内门与外门。
目前的剧情是:执剑长老封江城闭关未出,所以大弟子顾扶轩顶上他的位置领导执剑一脉,与以黎白苏为首的执法一脉抗衡。
涂枫是掌门,中立;沈慕玄(殷琅)没精力多掺和这些事,中立。
以及jj给爽文标签的释义是:主角从小说开始到故事结尾顺风顺水,不虐不憋屈。
所以爽文不等于不需要带脑子看(当然我知道是我能力不足,信息没顺着剧情成功清晰铺开,捂脸jpg)以及如果你们觉得剧情走向虐得话,我也可以把爽文标签撤了,虽然我觉得不虐啦(小声逼逼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