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在长公主的府邸中，张擎宇不可能真的被绑在柱子上打。
喝骂归喝骂，但杨管事记得晌午长公主说过的“他的吩咐就当本宫的命令”，所以阻止了冲进来的侍卫，连忙跑去禀报长公主。
李暮兮一进门，李慕婉便拉着她的胳膊告状道：“姐姐，你这个侍卫居然让我给她泡茶，你一定要好好惩罚他，简直是活腻了”
李暮兮转头瞪了她一眼，道“好了，咏然，别胡闹了！”
“这次真的是他欺负我，我不管，我一定要打死他。”
跟在后面的张擎宇随手关上房门，转头笑道：“哦？你要打死谁？”
看着他戏谑的笑容，李慕婉浑身一哆嗦，连忙躲在李暮兮背后，又梗着脖子道：“大胆狂徒，狗奴才，你还敢顶嘴！”
张擎宇看看她的包包头，嘴角一挑，“好，公主殿下，属下错了，属下给公主殿下赔罪。”说着，向着李慕婉走了过去。
李暮兮害怕张擎宇真的生气了，让妹妹受到和自己一样的遭遇，连忙拉住了张擎宇的衣袖，但是又不知说什么。
张擎宇看到平日里端庄威严的长公主这副不知所措的小女人模样，张擎宇揉了揉她的脑袋，示意没事。
他从梳妆台上拿起了好几支发簪和发钗，伸手便揉开了李慕婉的包包头，然后便要将发簪插在她的头发上。
李慕婉刚刚从二人亲昵举动带来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看到一支发簪向着自己头顶扎去，尖叫一声，却是不敢动弹。
胡乱的固定好了几件发饰，张擎宇退后几步，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又取下自己的项链戴在她修长的脖颈上。
再次看着自己的得意之作，张擎宇一拍手掌，笑道：“这才对嘛，公主殿下要是以后都这样打扮，属下定然不会认错。”说着，又取过铜镜放在她面前。
看着铜镜中自己凌乱的头发，还有满头杂乱无章的发饰，李慕婉小鼻子一抽一抽的，眼中蓄满了泪水，在抬头看看张擎宇那张幸灾乐祸的脸，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李暮兮似乎对妹妹的哭闹已经习惯了，也不理会，走上前抱住张擎宇的胳膊，说道：“对了，刚刚想叫住你，才发现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张擎宇低头，挑起她的下巴，看到她脸上一抹尴尬的红晕和躲闪的眼神，才说道：“张擎宇，没有字，你就叫我擎宇吧。”
“嗯，擎宇，今晚陪我睡，好不好。”
说着，把头埋在张擎宇怀里，形似撒娇，实则也是在闻张擎宇身上的味道。
说实话，就算有别的女人的味道，她也不太敢说什么，但好在没有，所以她心中还是感到了一丝甜蜜的。
张擎宇叹了口气，环住李暮兮说道：“年轻人，要节制，我发现你这几天是越来越上瘾了，这可不行。”
李慕婉哭了半天，发现没人理会自己，一抬头，看到这对狗男女已经抱在了一起，那个胆大妄为的侍卫，居然还把手伸进来姐姐的衣服里。
她赶到脸上一阵火热，然后便是出离的愤怒，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走出门口，听到了张擎宇的喊声：“喂，小丫头，今天的事和你姐姐回来的消息一个都不能说出去，不然会给你姐姐招来大麻烦的。”
她冷哼一声，也不管自己混乱的发型，带着几名宫女侍卫便离开了长公主府。
没行出多远，却听见后面一声大喊：“喂，我的项链！”
她拉开侧帘，便看到那个胆大包天的侍卫站在长公主府门口，无奈地看着快速远行的队伍。
这条项链的吊坠是一个镶钻的十字架，不仅价值不菲，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送给他的，那是他的青春。
原本只是一条简单的银项链，不过后来他在十字架的中心镶了一颗钻，这条项链也一直陪在他身边。
项链最终还是没追回来，张擎宇爆了句粗口，一脚踢开路中间的石子，无奈地返回了长公主府。
次日一大早，小丫鬟便过来叫门。
或许是觉得张擎宇喜欢，李暮兮将小丫鬟安排到了他身边，伺候他的起居。
昨夜劳累到深夜，大清早便被敲门声吵醒，张擎宇很生气，起身为李暮兮盖好了被子，不耐烦地打开门。
小丫鬟看到开门的是张擎宇，慌忙向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的行了一礼，叫了声：“大人。”
看到这幅情景，张擎宇的火气一下子消下去不少，问道：“你很怕我吗？”
小丫鬟连忙摇头道：“不，不怕。”然后又点头，低声说了句：“怕。”然后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慌忙摇头，“不是不是……”
张擎宇失笑出声，“呵，你叫什么来着？”
“回大人，奴婢叫孔兰，大人叫奴婢兰儿便是。”
“哦？你姓孔？”
“奴婢不姓孔，奴婢是下人，所以跟了主家的姓，而且也只能用单字的贱名。”
这个世界姓名的发展和前世有所不同。因为前唐之后没有了五代十国，景朝是政变建立，而现在的新唐也是通过政变恢复了李氏统治，都没有在中原爆发大规模的战争，所以人口基数始终不小。
为了避免重名，高门大户都会给孩子起双字名，久而久之，这便成了阶级划分最明显的特征，单子名彻底沦为只有奴隶，下人和农户才用的贱名。
张擎宇以前也没发现这一点，不过稍一思考就明白了。他又问道：“那你原本姓什么？”
孔兰摇摇头，“不知道，奴婢很小就进入孔家了。”
得，孔兰就孔兰吧，也不是很难听，放下为小丫鬟改名的念头，张擎宇正色问道：“大清早的叫门，什么事？”
孔兰回忆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道：“大人，宋葛宋大人前来拜见长公主。”
昨天下午张擎宇便让李暮兮派人通知宋葛今日来长公主府一趟，宋葛还以为是长公主有消息了，一大早，宵禁还没结束，宋葛便风风火火地赶到了长公主府。
张擎宇简单洗漱一下，跟李暮兮打了个招呼，让她继续睡觉，然后自己去了前厅。
宋葛是个清瘦的老头，颧骨很高，眼窝深陷，一看年纪就不小了。
他穿着一身褐色的书生服，头戴方巾，看上去不像什么权倾朝野的大官员，而更像是个深居简出做学问的大儒。
张擎宇学着其他人的样子，进门拱手，神态也尽可能放得恭敬一些：“晚辈见过宋老先生。”
说完，不管宋葛作何反应，抬步坐在了主位上。先以晚辈身份做足礼数，但绝对不是真的将自己至于晚辈的位置上，为了后续计划，自己必须要能和这老头平等交流才行。
宋葛一抬首，双眼微眯，问道：“你是？”声音干涩难听。
“属下是长公主的贴身护卫，长公主派属下前来处理京城事物，昨日晌午方到京城，便是属下请宋老先生来长公主府的。”
宋葛听闻此言豁然起身：“这么说，长公主被绑架真的是假的？是长公主自己安排的？”
看左右已经无人，张擎宇解释道：“额，不是，长公主乃是一位北方义士绑架，但他并没有伤害长公主，而是因为这位义士得到消息……”
再次将这个版本重复了一遍，张擎宇又解释道：“属下原本就是长公主的贴身侍卫，但深得长公主信任，两年前被派去北方执行任务，前不久刚刚返回，便听说了长公主被绑架一事。”
“属下沿着痕迹一直找到新野附近，幸而找到了长公主，长公主已经去信陛下，但目前京城封锁，也不安全，长公主可能还有自己的打算，便派遣属下秘密回京，全权处理京中事物。”
宋葛缕缕胡须，道：“长公主没事就好。”沉思片刻，又道：“这么说，长公主对京城内的情况有想法？”
张擎宇并不想把计划告诉他，只道：“是，长公主有一些简单的想法，能请宋大人先告知属下京城的情况吗？”
宋葛手掌在座椅扶手上轻拍两下，道：“哎呀，你们这些年轻人，越来越不讲规矩了。京城的情况，哼，要不是老夫这把老骨头还顶在前头，这京城早就乱套喽！”
“如今到处传闻长公主被人绑架，生死未卜，这边的人各个心中忐忑，其他人也想趁机彻底拍死我们，不管是哪边的，连太原王氏都来参上一脚，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啊！”
听他将京城的局势说得如此危急，张擎宇其实不怎么信，这老头明显是对长公主派出自己一个侍卫来寻他感到不满，或者这老头就是打算故意夸大，以彰显自己的功劳。
他也没有过多纠缠，只当做没听懂宋葛的意思，再次问道：“那对方那边，有什么动作？”
宋葛自然明白这个“对方”指的是谁，说道：“你刚刚说长公主去过信？嗯，那就对了，自封城开始，朝中百官无论品级，一律是只许进不许出。左相郭昌延带着大理寺的人审查百官，应该是得到了授意，过程中没少对我们的人下黑手，四品以下不少人被他们下了狱，连职位都很快被人补上，应该是没机会了。四品以上倒是没敢直接动，要是动了这些人，那就等于两边直接撕破脸了”
说着，他颤颤巍巍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继续道：“虽然还没动，但是暗地里也已经在盘查他们，要是真被抓住了把柄，怕是也稳不住的。还有那几个大氏族，也把主意打到了我们身上，现在还是在试探，但出手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等到他们一起动手的时候，依老夫看呐，老夫就该回家闲云野鹤去咯！”
基本搞清楚了如今的京城局势，张擎宇把玩着手中的茶碗，久久不语。
实际的情况比他想想的复杂许多。真实的朝堂中，各种关系错综复杂，党派林立，当今朝堂的主要势力中，有维护李景俞的帝党；拥护李景纹的秦王派；长公主的势力；还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却把控着大量朝堂职位的静书党；以内务府大总管李京为首，玩命捞钱的阉党。
其中秦王派和长公主的势力高度重合，可以视为一个；阉党和静书党相争几十年，相互牵制，相互监督，想来也不会在明面上和秦王派树敌。
除此之外，还有以南方官员组成的江南派等无数个小团体，虽然都是小团体，但如果将他们统合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而朝堂背后的实力才是最复杂的，他们虽不在朝廷，但和各个势力都有牵扯，关系如同蜘蛛网一般错综复杂，比如北方的世家大族，这些延续前年的大家族，多方下注早已成为习惯。
如今有了世家大族的牵扯，自己必须把他们计算进去，重新梳理一遍思路。
梳理完思路，张擎宇抬头再次问道：“宋大人，属下还有一个问题想问，皇上对长公主的态度如何？”
宋葛微一皱眉，扫了他一眼，再看看四周，才开口道：“皇上对长公主……嗯……很不信任，也很忌惮，可以说长公主的任何行动皇上必然都要猜疑一番。”
张擎宇恍然点头，怪不得在收到信以后，他居然还有精力对付长公主的势力，不过这样也好，有了猜疑和忌惮，才不会为所欲为。
得知这个消息的张擎宇基本确定了自己的计划，只是有一些细节还需要过问李暮兮，于是他对宋葛说道：“宋大人，我了解的差不多了，明日我会去您府上拜会，告诉您后面的计划。”说完，端起茶碗喝起了茶。
意思很明显：慢走不送！
宋葛本就对长公主派一个侍卫回来的行为很不满意，如今看到这侍卫居然还如此跋扈，心中极其不爽，抬手指着张擎宇，冷哼一声，一甩手径直出门而去。
看来自己明天得去拜访一下五皇子——秦王李景纹了，这个计划还需要他的配合，希望他不会是个太蠢的人。
然后明天也可以开始放些流言了，早些让舆论发酵起来。只是不知道李景俞到底会封多久的城，希望可以多给自己一点时间。
想完，张擎宇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口，起身找长公主探讨人生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