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葛此人出身农户,但家中条件不算太差,读过几年私塾。十二岁时菏泽遭逢大水,举家逃难往京城。”
“后来他的父母都在逃难途中离世,年仅十二岁的宋葛居然能将一群难民捏合成一只有组织的队伍,沿路洗劫一些为非作歹的乡绅,一路逃到京城。”
“而当时不到十三岁的宋葛自知带领不了队伍,便只做谋划,让同乡的亲友带领队伍,表现得很有城府。”
“因为他们都是一群难民,洗劫的也都是在当地恶名远扬的地主,也没有明着造反,恰逢北地蒙古人和辽人冲突不断,眼看就要开战,这支队伍便被编入了北方军队。”
“宋葛因为年龄太小,而他的聪明才智也已经广为流传,所以被当时的真定知府王朝安收为弟子。”
“十九岁时宋葛通过了科举,在王朝安的运作下前往真定述职,任推官一职,官居正七品。”
“蒙古人和辽人开战以后,我大唐也趁机出兵辽国,准备夺回失地,而他在北边打仗的时候脱颖而出,一路高升。”
“王朝安过世后,年仅三十岁的宋葛便成为了新的真定知府。直至五十一岁时做到兵部尚书。”
“三年前,先帝还未立太子,宋葛六十岁,在我和秦王的支持下扳倒了原本的尚书令,成功上位。”
“因为原本的尚书令一直倾向于当今皇上,所以宋葛成为尚书令以后,便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宋葛也只能更加依赖我和秦王。”
“不过其师王朝安是太原王氏的嫡系,所以宋葛也与太原王氏来往密切,这几年的位置也是越做越稳。”
“这人有些贪,但分得清轻重,做事极有章法,因为六部尚书都更偏向于他,所以我和秦王也不得不依仗他打开朝堂局面。”
听完李暮兮的解释,张擎宇捏着手中的棋子,沉思良久,向怀里的美人问道:“那他这几年的胃口是不是越来越大了?”说着,搂住李暮兮的手又开始不老实了。
李暮兮轻哼一声,脸色一红,低头解释道:“确实是,但他若是离开我和秦王的支持,可能就只能告老还乡了,而我们也必须依靠他,所以让他多吃一些,其实也无所谓。”
“呵,那我就知道该怎么办了!”说着,张擎宇举起手中的黑子,落在了白子虎口之中,又转向李暮兮道:“你看看这盘棋。”
李暮兮转头,轻轻落下一子,提走了张擎宇刚刚落下的黑子,但当她再次看向棋盘,终于发现了其中奥秘。
这一手棋将黑棋真眼变成了假眼,虽然等于放弃了一大片黑棋,却在另一边形成了转换,目数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
李暮兮惊呼一声:“倒扑!真是妙手!这样一来……啊!”
话还没说完,便被张擎宇转身压在了身下。
第二日下午,张擎宇穿着一身黑色锦袍,带着兰儿和两名侍卫走上了南阳城街头。
作为一个极其喜欢中式古建筑的人,繁华的南阳城对他的吸引力很大,只可惜如今皇城范围内禁止任何人靠近,没机会去看一看了。
路边有一处小摊,一旁支着一面酒旗,上面写着“羊白肠”三字,酒旗迎风飘动,吸引来了不少顾客。
张擎宇转头叫道:“兰儿,去买上几份。”每次叫兰儿的名字,他总会觉得别扭,因为这名字是在是太“龙傲天”了。
主仆二人不顾形象的当街吃着羊白肠,不一会儿便到了秦王府门口,兰儿连嘴边的油污都没擦干净,就跑去将长公主的信交给了门房。
不多时,两名侍女出门将一行人迎了进去。
来到王府前厅,张擎宇便看到有一位身着蓝色蟒袍的青年在等候自己,这边是先帝唯一的嫡子,李暮兮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秦王李景纹。
或许是信中李暮兮直接将他称作夫君,李景纹显得很是郑重。见张擎宇进门,竟直接起身拱手,叫了声“姐夫”。
虽然带这些审视的目光,但这已经给足了自己面子了,张擎宇连忙拱手回礼道:“秦王殿下切莫如此,属下这是长公主殿下的一面谢谢侍卫,当不得殿下如此。”
李景纹哈哈一笑,道:“只要是姐姐喜欢的,我一定支持。”
张擎宇在他的指引下落座,也没有选择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道:“长公主现就在府中,只是她现在还不想暴露自己已经回京,所以让我来寻殿下。”
“嗯,我知道,姐姐在信里和我说了。”
“对了,请殿下先派人寻宋大人过来吧。”
“好!”说完,他看向身边的侍女,道:“派人去请宋大人来议事。”
看着李景纹吩咐完下人,张擎宇喝了一口茶道:“京城中最近的异动殿下应该也知道了吧。”
听到张擎宇开始说正事,李景纹也正了正神色,屏退左右,回答道:“嗯,近期郭相带着大理寺抓了我们很多人,我找他理论过,他却只说是皇兄的意思,废话!我肯定知道这是皇兄的意思,在问他原因,他就不说了。然后就是一些世家大族也在背后试探,具体是谁还不清楚,但是看他们试探的方向,估计皇兄一动手,他们也会跟着动手。”
“嗯,我和长公主也这么觉得,皇上肯定也是这么想的,他应该会团结世家大族先把我们解决掉,这样一来,不仅我们受到的压力更大了,之后空缺出来的位置也能马上有人补上,不会让朝廷受到太大的影响。”
“你们分析的很到位,如今的局面已经让我觉得很棘手了,我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集中力量直接向郭相发难,郭相不是静书党的人,也不是帝党,但是如果能扳倒他,或许能先让那些世家大族们有所忌惮。然后再想办法把二哥争取过来,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但是这个想必会比较困难。”
以前只听李暮兮的描述,张擎宇对这个秦王是有偏见的,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只有二十岁的王爷能有这样的政治觉悟已经很厉害了,和他原本的想法完全不同。
“殿下的想法我也考虑过,或许可以一试……”
两人简单交流着看法,张擎宇也嘱咐李景纹,在宋葛到来之后不要暴露他的身份,只当他是长公主的侍卫。
过得半个时辰,宋老头在侍女的指引下进了前厅,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李景纹下手的张擎宇,顿时眉头一皱,冷哼出声,转头向李景纹拱了拱手,一言不发地坐在另一边。
李景纹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微微蹙眉,见张擎宇确是没什么反应,开口提醒道:“宋大人,这位是长公主的贴身侍卫,也是本王的贵客。今日寻来宋大人,也是打算和宋大人共同商议一下目前局势的对策。”自称也从“我”变成了“本王”,可见宋葛方才的态度让他很不爽。
说完,将二人方才讨论的结果复述了一遍,又询问起宋葛的想法。
宋葛瞟了一眼张擎宇,又将目光转向李景纹,说道:“老夫以为,咱们的当务之急不是让那些世家大族如何放弃对我们下手,而是应该想办法缓解皇上那边带来的压力。老夫以为应该主动放弃部分利益和职位,用意拉拢和分化帝党的一部分人,之后哪怕皇上想动咱们,帝党也会先争起来。”
李景纹沉思片刻后摇头,“他们之所以不支持本宫,不是看不见本王这边的好处,选择皇兄,多半也是因为背后的其它官员和各种政治考量,要想他们帮着我们说话,要付出的代价必然极大,不可取啊!”
宋葛手指敲了敲座椅扶手道:“但是没有别的好办法了,老夫想过纠集江南派这些人对抗帝党,但是不可行啊,且不说这些人愿不愿意,就是愿意,动静也未免太大了,皇上那边肯定能迅速做出应对。现在只能分化一批帝党,先稳住局势,哎!只要能拖到长公主回来,陛下就不会再给我们太大压力了。”
说了半天,张擎宇算是看出来了,这老东西根本就没想着对抗,完全就是要搞绥靖政策了,让李景纹充钱氪金,能拖一天是一天,而他只要保住自己的位置和家底,就什么都好说。
可能是年龄大了,不再想着什么朝堂争斗了,只想为后辈多留下些家产。
李景纹还在揉着额头思考,但张擎宇却没什么心情接着听后面的讨论了,起身尿遁,之后便在院子里转悠起来。
按理说李景俞被立为太子以后,其他藩王就应该前往封地了,以免和太子争夺继承权,出现手足相残的局面。
不过李景俞被立为太子时,先帝的身体状况已经非常差了,整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不理朝政,也就没有下这道旨意。
李景辉李景纹两人那时都有着不小的势力,没有圣旨,也完全没人能逼着他们按照礼法行事。
如今支持李景俞上位的李景辉被允许留居京城,而李景纹,自然没有人说过他可以留着京城,但李景俞怕他前往封地后反而佣兵自重,
问题总要解决,倒不如把他留在京城,在朝堂是博弈,没有兵权,只要自己万事小心,他也就只能在朝堂上搞风搞雨,自己早晚能解决这个麻烦。
返回中堂,二人已经各有退让,决定先由宋葛去接触一下那些可能提供帮助的帝党官员,李景纹则联系其他人,准备在这几日的朝堂上向郭昌延发难。
待到郭昌延离开,李景纹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咬着后槽牙怒骂道:“这老东西,越来越过分了!”
张擎宇明显看到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起伏的胸膛仿佛随时随地都要爆炸一般。
张擎宇这才算是明白了,呵!怪不得李暮兮对你的评价不是很高啊,就这点气量,要是真当了皇帝,怕是早晚得被活活气死。
不过这宋葛也的确有些过分了,从刚刚的表现来看,显然对于李景纹上位不抱什么希望了,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尊敬可言了。
看到这里,张擎宇心中一动,转头向李景纹问道:“殿下是不是对这宋葛很不满?”
“嗯,这老东西现在越来越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要不是现在朝堂压力大,本王早就把他换了。”
听到这回答,张擎宇微微一笑,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听完整个计划的李景纹目瞪口呆,盯着他看了好半天,才咽了口口水道:“这,这太狠了吧!不对,这肯定不是姐姐的谋划,这是你的谋划?”
张擎宇点点头,“殿下,这下是不是能放心了?”
“嗯,实在太妙了,我都想看看皇兄知道真相之后的表情了,那我就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你了,要什么资源和帮助尽管开口。”
“那就谢过殿下了!”
“天色不早了,如今宵禁已经开始了,你今日也就不要回去了,走,咱们去书房喝酒。”
跟着李景纹进了书房,侍女也已经端了酒菜上来,李景纹便与他喝着酒吹起来牛。
得知了张擎宇的计划,李景纹简直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如果说刚到王府是是客套,那现在就是真心实意的认下了这个逆天的姐夫。
酒过三巡,天色已经全黑了,李景纹这个做小舅子的已经被他带着学会了大话骰子的精髓,不再被单方面的灌酒。
这时,一名衣着华贵的美少妇推门进来,这少妇五官娟秀,鼻梁高挺,眼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愁,脸色也略显苍白,有一种柔弱的美。
她对着李景纹盈盈一礼,唤了一声“夫君”。
李景纹看到她,放下手中的酒杯,哈哈一笑道:“爱妃,来得正好,快来见过姐夫。”又转头对张擎宇解释道:“姐夫,这就是硕颀。”
王妃听到“姐夫”的称呼,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急忙躬身行礼道:“见过姐夫。”
张擎宇也连忙回礼道:“见过王妃。”
行完礼,周硕颀对李景纹道:“夫君,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两人酒也喝的差不多了,张擎宇也适时起身,说道:“是啊,殿下,都到亥时了,先休息吧。”
李景纹砸吧砸吧嘴,起身说道:“那便歇息吧,明日再继续。爱妃,你带着姐夫去客房。”
于是,张擎宇在王妃的带领下,径直去了客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