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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回去的时候阿娘一路都在哭哭啼啼,瞎婆婆在与我们分别时对阿爹阿娘劝道:“伶,臣州,我劝你们想开些。
香婆的能力和道行是我见过最高的!她说的话基本不会错!
她家的绿蟒大仙查事儿从没有一次失手过,并且她今日的请仙的动作立一天绝对没问题,而今安身上的是金蟒,能使她瞬间破功,你想想这身后的缘分得有多重?!
有些东西不是你不想让她接就可以不接的事情,这回香婆家的位置你也知道了,今安日后若是有什么事,你就抱她过来。
还有一点你们千万记住,把今天的事情原封不动的告诉七公,他自是知道该如何去做。”
在那次回去之后不久我就被爷爷以锻炼身体的理由拎着进山,阿娘即便心疼也从不敢多说什么,她说那时候的我连站都站不稳,好像风一吹就会飘走一样。
爷爷在家里的地位特别高,说一不二,他虽然时常把我带在身边,可对我的态度总是不温不热,教育起来特别严苛。
小时候我几乎没有玩伴,大哥祝森垚从不跟我说话,我在他的眼里就是个透明的人。
二叔三叔家多了两个妹妹祝苒苒和祝晚澄,我五岁那年阿娘生下了弟弟祝安庭,这才算在奶奶那讨到一个笑脸。
家里其余四个孩子都不敢与我亲近,童年的记忆里只有黄毛毛陪在我身边,他会变好多的戏法,有时候还会以小孩子的模样出来陪我说说话,大家看不见他,并且也害怕我和他交流时的自言自语。
我的性格非常孤僻,我认为自己和他们的想法不一样,甚至觉得小孩子之间玩的那些东西很幼稚,平时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在屋子里写写画画,但写的那些东西我自己也不认得,写完之后便扔进炉子里烧掉。
阿娘总说,我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奶奶始终不愿意承认我,对外也只说她有两个孙女,我是她人生的污点,正眼都不愿意瞧一下。
后来渐渐长大一些,在得空的时候我便去香婆那找墨花,她比我年长几岁每次见到我都笑的特别好看。
香婆年岁已高已经不给外人看事,她喜欢我,我感受的到,我也愿意和她亲近。
我最爱听墨花说一些香婆一生遇到的稀奇古怪的事情,我坐在一旁默默的听,她在我身边喋喋不休的说,直到夕阳落下我才会恋恋不舍的起身回家。
墨花有一次问我,“今安,你想看看彩色的世界吗?”
我果断的摇了摇头。
她的表情显得十分诧异,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呀?黑白的世界不会觉得很闷吗?”
“黑白有黑白的好,至少不会乱了眼。”我哑声回道。
她笑着用食指点了下我的额头,嗔笑道:“你比同龄孩子成熟太多了,不过老气沉沉的会没了朝气。”
其实我也曾羡慕过苒苒和晚澄在拿到新裙子时喜悦的模样,而在我眼里所有的衣服都是同样的颜色,并没有什么好值得快乐。
大家口中所说的红色、粉色、黄色、绿色,对我来说是那么的陌生。
不过也有一点好处是我看鬼魂和看其他人一样,并不会让我觉得多么可怕,他们在我眼里只是长相怪异的人罢了。
他们偶尔会突然出来吓唬我一下,但看我面无表情甚至呆呆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害怕的反应,自己便觉得无趣飘走了。
自从我有了弟弟后阿娘全身心的投入照顾弟弟,安庭变成了她手心的宝,而我孤独的像山巅那颗飘摇的草。
有时候看到阿爹阿娘抱着安庭幸福的模样,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在这个家就是个多余的存在。
不讨喜,也不会撒娇。
人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我连哭都不会,好像天生就没有眼泪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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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山人有很多规矩,在我五岁的时候便能背的滚瓜烂熟。
爷爷说走山人大多都有仇家,大部分时间都在荒野深林之中,这最重要的规矩就是喊山不喊名。在低头寻找药材野货一边走时,很容易走散和迷失方向,每隔一会儿就要互相呼喊,以此确认彼此的位置和远近。
这喊山不喊名的原因正是怕仇家听到,在荒山野岭中是寻仇最好的机会,若是被人偷袭在用野草掩盖,那这个人大部分是不会被人发现,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
走山人以走山为业,并不是徒步爱好者那样瞎转,采金、蘑菇、药材、野菜都是为了赚钱,有利益就有争斗。
爷爷整天跋山涉水非常辛苦,我跟着他学习很多野外生存的技能,至少走散后能够自保,获得足够的时间等待爷爷回来找我。
十三岁那年的一天,我和爷爷还有阿爹背着竹筐进山,那日风和日丽临走前阿娘还嘱咐我们早点回家,祝森垚今天过生日,二婶说晚上回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原本在我们进山时天气还好好的,没过一会儿天空中乌云密布,空中除了威风刮得树叶沙沙响的声音,一点虫鸣鸟叫都听不到。
爷爷叼着烟袋抬头看天,布满皱纹的眼睛眯了眯,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
过了一会,他拿下烟袋一脸沉重的对我阿爹说道:“臣州,注意着点。”
阿爹一脸谨慎的点了点头。
当时我心里满是疑惑,若是以前遇到阴雨天气爷爷顶多会念叨句,“晦气的呦,今儿回吧!”绝对不会顶着阴天硬往山里进。
若是遭遇狂风暴雨,在山里会十分危险。
我压下心底的疑惑跟着小心翼翼起来,紧张的气氛在我们之间蔓延开来,爷爷和阿爹一前一后将我夹在中间,我时不时的会回头看去,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
“今安,专心看脚下,不要分心!”爷爷回头嘱咐道。
我缄默着点了点头。
爷爷常说我心思重没个小孩天真的模样,阿爹听后总是会调侃上一句,‘家里众多孩子,只有今安和您的性格最像!’
爷爷也只是淡淡的笑,看不出喜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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