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大少爷郑耀祖是灵犀镇里有名的纨绔少爷,欺男霸女无恶不作,镇上的人看到他没有不绕道走的,没有不怕的,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整日耍威风的纨绔少爷昨天被人打了,不光被人打了,还被别人当着很多人的面狠狠地羞辱了一番,使得自己的颜面尽皆扫地,郑耀祖心里恨,恨自己的无能和没出息,恨自己当着那么多人给李楚二人跪下叫爷爷。
然而相比起来,他更恨李唐,因为他曾经跟着镖队私自出镇,但那镖队不是自家的,而是楚家的。
官府并不承认这一套,卫镇使刘通下达通文让郑家家主郑三友彻查此事,交出暗地护送李唐出城的幕后人等,郑三友也是百口莫辩,谁都知道他们家是做镖局生意的,郑家家主又是个老实人,押镖这么多年以来违纪之事向来不做,连那利润百倍的走私生意郑三友看都不看一眼,多少白花花的银子就此溜走郑三友也不心疼,他真正在乎的无外乎郑家声誉。
满腹凄凉的郑耀祖躲在自家角落里暗自痛哭,郑耀祖自己也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现在是这般境地,以前的郑耀祖根本不是什么纨绔子弟,能被黄宗羲选中进入杏林学院的学生没有一个是心地不纯良的,直到他认识了裴元英。
郑耀祖年纪和楚天问差不多大,在他们四个当中算是最小的,楚天问成天跟在年好老成的李唐屁股后头,他天不怕地不怕,言辞经常在不经意间刺痛别人的内心柔软处,自己那时候还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孩子,跟在他们三个宛如哥哥一般的人后面留存了许多欢乐的美好时光,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裴元英那天私下里跟自己说要玩一个游戏,游戏的内容便是捉弄讽刺楚天问,看看这头“大野牛”生气后是什么样子。
从自己开始叫楚天问大野牛开始,楚天问就经常对自己恶言相向,起初心里确实委屈,裴元英拍拍自己的肩膀告诉自己:“不要怕,都是游戏而已,大野牛已经上钩了,接下来你就站在我这边,我爹是晋阳指挥使,我罩着你,他们不敢打你,最多就是骂你几句,这样游戏才好玩,接下来你连同李唐一起骂,击鱼的时候只要李唐赢了就骂他残害生灵,我赢了你就夸我手法精妙,你看看他们俩人什么表情,会做出什么动作,我跟你说,可好玩了。”
无数次的冷嘲热讽,无数次的吹捧裴元英,竟然让这种习惯沉淀在自己的骨髓中,跟风站队,趋炎附势,欺软怕硬……这些恶习一直陪伴到了现在,从那个街坊四邻口中的乖宝宝变成了现在人人喊打见面就逃的纨绔恶少。然而事已至此,已经不能再挽回了。
他恨李唐,李唐的私自出镇让官府把自己家盯上了,总镖头郑三友对外声称出去押镖,其实是一直在跟官府进行交涉周旋,自己的父亲横遭大难还有苦不能言,有冤不能诉,一切只能憋着。
想到这里的郑耀祖心里更是有一万吨苦水倒不出来,只能顺着眼泪一行一行的缓缓流出,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郑耀祖的嗓子都已经变的沙哑了,两个眼睛都肿成了鱼泡,就在这时,前来寻找自家少爷的郑管家来了,刚好看到自家少爷已经抹干眼泪负手面墙而立。
“少爷,裴校尉刚刚派人来到府上给少爷传话来了,他说杏林学子已经尽在自己掌握之中,现在有一件大事想要做,想来问少爷要不要一起参与,还说这次一定会让少爷扬名立万,让小的来问问少爷的意思。”
郑耀祖用他沙哑的嗓音回复道:“知道了。”
“少爷,裴家人现在就在会客厅里,要您立即回复。”
“我都说我知道了!还不快滚!”
郑管家倒退着走出郑家大少爷的视线,摇头摆手暗自叹气,郑耀祖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小时候的郑耀祖天真无邪,对待自己这些下人们也是十分的好,夏天的时候看到家里浇灌花园的园丁满头大汗,少爷还会亲手端上一杯酸梅汤送上去,谁不觉得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少爷啊,当老爷把少爷刚送进闻名天下的杏林学院的时候自己都感到身份地位都提升了似的,虽然自己只是郑家的一个小小管家,杏林学子郑耀祖,说出去自己脸上都倍感有光,还想着以后的少爷要么为官出任一方,要么也会成为一代文学大家,然而没几年光景少爷就开始变得不再那么疼人了,他开始对着下人们大吼大叫,在外面游玩的时候开始对往来路人大加呵斥,眼瞅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如今为非作歹,自己心在滴血却无能为力,毕竟他是少爷,自己只是一个下人而已。
毕竟是自家少爷,上完茅房还得自己擦屁股,郑管家行至会客厅跟裴家人交涉。
“少爷说他知道了,请您先回去,日后会亲自去裴府和裴校尉商讨此事。”
“我大老远从镇南跑到镇北就得到这么一个回复?郑管家,你这是存心让我们这些当差的难办啊。”裴家那人捻了捻手指,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郑管家。
“呵呵,您瞧我这记性,”郑管家从怀中掏出银票,哈着腰往前递上去,“这是我们少爷吩咐给您的,不成敬意,去八仙居喝杯茶,就当给您赔礼了。”
“这还差不多,告诉你们少爷,我们家裴大人说了,十日内可等你们回复,若是过了十日,后果自负。”
“哎哎哎,好嘞好嘞,麻烦还请在裴大人面前多美言几句,我们少爷定会为裴大人鞍前马后无所不尽其极,您慢走,慢走!”
郑管家看着远去裴家人的背影直嘬牙花子,眼前这档子事儿算是勉强应付过去了,可怎么跟少爷说呢,自家少爷如今喜怒无常,要是不小心惹怒了他轻则受罚,严重的话可能自己就要离开郑家了,想到这里郑管家不禁老泪纵横,心想道:少爷,您到底是怎么了,小时候的您可不是这样啊,自打你入了杏林学院后就跟镇南裴家走的亲近,然而人家每次派人到咱们家都没给过什么好脸色,总镖头常年在外不着家,对这件事所知甚少,您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要结识裴家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
裴府大院
“大人,消息送到了,没见到郑耀祖。”从郑家出来的裴府下人立即就跟裴元英汇报了结果,裴元英听完只是点了点头就让他下去了,喊来胖管家陪自己聊天。
胖管家面对裴元英点头哈腰,脖子底下层层五花肉往外翻,看到的人都怕他自己把自己憋死。
“王管事,那些学子跟富商们都安排好了吗?”
“禀少爷,除去那些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酸腐们不肯留下以外,其余有见识谋略的书生现在都在跟青凤先生待在一起,晋阳城富商答应给我们做眼线,永平城富商也给我们透露了很多消息,其中就包括李唐的未婚妻韩笙儿。”
“哦?韩笙儿怎么了?”
“韩笙儿听他们说跟着一个老妇人在永安城四处游荡,好像在寻找什么一般,那个老妇人的身份现在还不清楚,对了还有,楚家家主楚定边前些日子去了永平城附近的一处山里,那里常年生活着一群盗匪,好像是楚家的暗镖被劫了,楚定边前去交涉,就在昨天夜里,楚定边带着一个老头出了城,其他的暂时不得而知。”
“刚回来就出城了,是有什么要紧事吗?让我来猜一下,李家父子前几日蒙难现在住在楚家,该不会是把李宗业带出城了吧。”
“属下不得而知,可否需要派人前去查探?”
“不必了,别看有那么多读书人现在为我效力,可我最心心念念的还是李兄,李宗业一身本事尽皆传给了他,你以为那天晚上我们派人盯着李家的事李唐会不知道?你们都太小瞧他了,李宗业可是朝廷中闻风丧胆的绣衣御史创始人,侦查和反侦察的本事要是李唐不会那李宗业就可以去死了,给他们点生存空间吧,自己养的狗最终咬了自己的手,李宗业真是可怜啊。”
“少爷说的是。”
“下去吧,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郑家抓的那个镖师给我看好了,暂时别让他有事,惩罚要有但不要酷刑,郑耀祖那边记得隔三两天就去催一催,给他的时间毕竟太久了,十天,可以做好多事,然而急不得,今年我要是能把这件事做好那我就很满意了。”
裴元英获悉了一切后反而觉得更累了,瘫坐在椅子上蜷缩着睡着了。
没过一会儿裴元英从梦中惊醒过来,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起身冲出房门,从马厩里拉过一匹马来翻身骑了上去,朝着东面方向狂奔过去。
他想去杏林学院,他想起女先生鞠宛若当庭宣布让李唐去陪她喂鱼,不出意外的话现在的李唐肯定在杏林学院的清浅池旁,没错,裴元英要去找李唐,想去看看李唐现在在做什么,心里在想什么,想到这里裴元英的马鞭加急挥舞了几下,胯下马如箭一般行进。
杏林学院此时的学子们正在读书上课,门口站着的衙门差人从远处看到裴元英快马赶过来急忙上前帮着勒马,裴元英翻身下马甚至看都没看那个差人一眼径直的朝学院里跑过去,直直的跑到后院大门口,但是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躲在门后朝清浅池望去。
他看到李唐正跟在鞠宛若后面拿着鱼食袋,看到楚天问在岸边打水做鱼食,看着看着裴元英的心血来潮就没了激情,突如其来的疲惫感袭来,裴元英像是没了力气,他有点不敢相信李唐他们竟然真的在喂鱼,昨日的刺客到底去哪儿了不得而知,自己派了好几名人员前来秘密侦查都不曾发现踪迹,可能自己猜错了吧。
裴元英落魄的朝杏林学院门外走去,一把拽过缰绳牵着马儿在街上慢慢的朝自己的裴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