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秀虽然掩饰得很好,但还是被看出异端。
“怀秀,最近怎么无精打彩的?”
“怀秀,你病了吗?”
“怀秀,你眼睛怎么了?昨天是红的,今天是青的。”
“怀秀......”
“我有这么明显吗?”
怀秀与长安坐在屋顶上,怀秀本想安静的呆着,偏那长安甩不掉,两人都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百无聊奈。
长安点点头,“好在他们不知原由。”
“你别给他们说。”
“哟,你是承认了。”长安笑道,怀秀一时哑然,居然被这小妮子套了话,她紧紧咬着草根,再不言语,心口又是一阵失落的痛。
长安见此,收敛起笑容,别人不知道,她是最明白的,怀秀为了找宋元,花了多大的力气,一次次希望,一次次失望,一次次坚持,到最后......
唉,或许二人真的无缘吧。
长安如此想着,不忍见她难过,安慰道,“没了宋大哥,以后会有张大哥,王大哥,再不齐......”但见姜泽从房下走过,“还有姜大哥。我看他对你倒是关心得很。”
这话倒让姜泽听见了,以为唤他,抬起头来,见她二人,“何事?”
怀秀连摆手,“没事,没事。”这厢长安捂着嘴大笑,笑声引来了胡玉珠,“你们在笑什么?”
“长安讲了一个笑话。”怀秀道。
“什么笑话?”
“就不告诉你。”
“姜大哥,你告诉我,行吗?”
姜泽并没有理会胡玉珠,转身离去。“喂......”胡玉珠跺跺脚,追他而去。
“他们这是......”
姜泽的性格大家都了解,为人淡漠,真有一幅道风仙骨,不识红尘之味,如江湖隐士,他不理胡玉珠在大家意料之中,然而胡玉珠的态度着实让人费解,她像江湖中的剑客,专门寻人挑战那种,她曾视姜泽为“敌”,三言两语离不开“决斗”二字,但最近对着姜泽实在客气了许多,不再动刀动剑,这不像是她的性情。
“你看出来了吧,自从通州回来,她就这样了。”长安一幅天下八封我最在行的狗仔模样。
怀秀想起追击海盗时姜泽曾救过胡玉珠,“也对,毕竟姜泽救过她,她还对姜泽横眉怒眼的有些说不过去呢。”
长安笑道,“不止,我听卫宁师兄说,在通州,二人夜探墓地时,曾掉入一墓穴一天一夜,你想想看,这一天一夜会发生什么事?”
怀秀倒也明白了,用力敲了敲长安的脑袋,“你真的该去写话本。”
“好,承你吉言,那日不当捕快了,我就去开一个书局。”
正说着,但见周清月押着一人进来,却不知那人犯了什么法。
“咱们不是没有牢房吗?”
长安鄙视她,“恋爱脑,除了你的宋大哥,什么都不关心了?衙司说了,隔壁的棺材铺己经租过来了,当着牢房审讯室,你没听见这两日正装修吗?”
将犯人关在棺财铺,也亏得诸葛明想得出来。
“周清月这两日可是抓了不少人,你得学着点。”
怀秀讶然,“都什么人?”
“小偷呗。六扇门的人都快赶上城防了,不过,总比没有案子的强。”
正说着,周清月朝她们看来,长安朝她挥手,笑道,“周大捕快,又立功了。”
周清月讽刺道,“总比某些人无所事事的好。”
“瞧瞧,她还来劲了。”长安眼珠一转,“周清月抓了吴兴,诸葛月可是很看重她呢,整个衙门,就数她最积极,怀秀,你的地位不保呢。”
怀秀将嘴里的狗尾巴草一扔,跃下屋顶。
“你去哪里?”
“抓小偷。”
长安一喜,觉得自己终于说服她震作起来了,欢喜的跳下屋顶,“怀秀,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寻猫吧,毕竟这活轻松......”
二人出了衙门,巷子外停着一辆马车。
“怀秀。”
宋元的身影出现在马车里。
“还是我去寻猫吧。”长安脚下抹油,一溜烟的跑了。
宋元带怀秀去了一间酒楼,点了一桌子吃的,皆是江州地区的菜肴与小吃,“这家店江州菜做得最地道,你尝尝。”
宋元如长辈一般为她夹菜,怀秀也吃得开怀,嘴上说好吃,其实嚼不知味。
“心慧不善江州菜,便订了这家店,本来她要一同前来,临时被国公夫人请了去,最近铺子里诸事多,我们怕没有时间常来看望你,倒是希望你有空去家里坐坐。”
他说着客套的话,怀秀觉得句句插心。
将嘴一抹,怀秀笑道,“好呀,有空一定去叨唠你们。”心里又想着,估计没空了。
“北方寒冷,你初到定是不习惯,心慧连夜做了一套冬衣,你先穿着,铺子里会再多做几套,以备更换。”
“那我就不客气了。”
“衙门里不能住人,你现在住在哪里?”
怀秀道,“与长安租了一间院子,就在衙门附********安街破旧,人员复杂,你一个姑娘家颇为不便,我再给你找间好的宅子,离衙门也不远,租金你不用担心......”
怀秀一边吃一边认真的听着宋元的话,心里很是感激,终于感受他乡遇故人的温暖,可是,可是,他把当她成故人,她却对他有“非份之想。”越是这样,她心里越难受。
“宋大哥,我一切很好,你不用这般客气。”怀秀笑道。
宋元笑道,“当年在石安县,我受你阿爹不少照顾,这都是应该的。”
这世间那有这么多应该不应该的,怀秀暗忖,“真的不用了,我己经不是当初的小姑娘。”
“长大了也是邻家小妹妹。”
怀秀笑得好尴尬,似想到什么,从脖子里取下那只红玉蝉,递给了宋元,“这个还你。”
宋元一怔,许多往事浮现出来。
怀秀道,“无意中从一水寇手上搜得,我知是宋大哥的东西,现在终于可以物归原主了。”
宋元接过红玉蝉,“当年落水,被心慧所救......”
“所以宋大哥就以此物相赠。”怀秀笑道,他说他半年后才苏醒,想必陆夫人是尽心照料着,所以......宋大哥感动不己,赠以此物,然后又得知陆家出事,宋大哥又不惜千里赶去琼州救人......
怀秀想着这该是怎样一份刻骨铭心的感情,陆夫人那么好的一位女子的确值得宋大哥好好珍惜。
只是......怀秀觉得自己也挺委屈的。
“宋大哥,当初你即以脱困,为什么不给我们哨个信来,报个平安也好,你不知道我......阿爹还有衙门里的人都十分挂念你。”怀秀依然笑着,可那笑容里包含着大多的东西,她并非要责怪他,或许在他心里,根本没有将她们这些人放在心上,但他对她又拼命相救,她有些不明白,是以想问个清楚。
宋元听言,却也沉默片刻,“对不起。我本是飘浮不定之人,当初没有想这么多。”
没有想这么多,这个回答让怀秀伤心,难道那两年的时光他只把他们当成他生命中无所关系的过客而己?
阿爹也说过,他一江湖中人,于石安县不过一过客。
终是自己多情了。
“如此......没关系的。”怀秀举起酒杯,“以前觉得宋大哥孤单,如今得知宋大哥安然无佯,且娶了妻子,不再是孤单之人,怀秀为宋大哥高兴,怀秀敬宋大哥一怀。”
宋元淡淡一笑,与她碰了一怀。
怀秀又拿起青锋剑,“这个也还你,当初你失踪时,只寻得这把青锋剑。”
宋元笑道,“这个你留着吧,我现在很少舞刀弄剑。”
怀秀犹豫,不想拿他的东西,断便要断得干脆吧。
“你入六扇门,实现当初的心愿,就当送你的礼物。”
他大方坦然相赠,她再拒绝反倒是捏扭作态,“如此,多谢宋大哥。”
宋元送怀秀回到平安街,街巷窄,马车不能进,二人下车步行,未料天空竟飘起了雪。
怀秀惊喜,在家乡冬天从不下雪,她伸出手掌,雪花飘落在她的掌心。
“今年的雪来到比往年早些。”
“原来下雪这么好看。”怀秀抬着头,幽幽道。
宋元道,“京城西郊有一香山,观赏雪景最好,冬至我带你去。”
怀秀很高兴,但心里明白,她是不会去的,纵然他心思坦荡,她却心怀不轨。
“六扇门事多,我怕没有时间,还是宋大哥与陆......姐姐一道去吧。”
那本该是情侣之间做的事,冬看雪,夏观花,秋赏菊,春听雨。
宋元看她片刻,仿佛看穿了她一般,淡淡应了一声。
宋元怀里抱着送她的衣服,手里提着打包的小吃,路上有些湿滑,石子,泥土杂乱,脚下发出“吱吱”声,二人默默而行,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怀秀站定,笑道,“到了。”
宋元望去,这是一间老旧的院子。
二人站在屋檐下,梁上挂着一盏灯,在风中摇摇晃晃。
怀秀接过衣服与零食,“宋大哥回吧,天色不早了。”然后又将梁上的灯取下,递给他,“巷子太暗,路上小心。”
宋元点点头,“衙门差事危险,诸事不可逞强。”
他依旧如一个长辈,可不是吗?阿爹称他为宋兄弟呢,她却唤他宋大哥。
怀秀突然想到这事,不由得噗嗤一笑。
“怎么了?”
怀秀摇摇头,“没什么,也许,也许......”我们真的没有缘份,这话她不敢说,“过很久才能再见吧。”待她心中彻底将他放下,或许再也不见。
怀秀鼻子酸酸的,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寒冷的空气让她打一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
宋元笑了笑,“你随时都可以来寻我。”然后伸手拂去她头上的一片枯叶,如七年前,她只是邻居小妹,那知怀秀却受惊般的后退一步,又觉得这举动太无礼,尴尬道,“宋大哥,再见。”
怀秀推门而入,心口还“咚咚”直跳,她明白宋大哥没有别的意思,但她有别有的心思呀,面对他的关心,她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心口阵阵绞痛,泪水不争气的流下,听到外面响起脚步声,由近及远,她忍不住打开一丝门,见他的身影终是消失在视线里。
再见,宋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