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禛用尽气力,身形微晃,乔逆扶住他,“严禛。”
“没事。”严禛喘出一口气,对韩墨说,“多谢韩先生相助。”
两名匪徒口中溢满腥甜,脖颈爆红而青筋凸起,他们凶狠地瞪视眼前的男人,猛兽般扑打过去。
男人的动作却更为迅猛、狠辣,直击要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以近乎压倒性的力量,三下五除二让两名匪徒匍匐在地,剧痛让他们张大嘴巴发不出声音。
韩墨淡淡道:“不客气,恰巧路过。”
空气中确实有细微的水汽, 那是从车前盖弯曲的缝隙间冒出来,而它的头部, 呈现可怖的塌陷,乍一眼瞧去,仿若怪力所致。
严禛手背青筋毕露, 额上密布细汗, 这一击用尽了他的全部力气,如果再迟一点, 或者这辆车刹得慢一点, 他不敢想象后果。
两名匪徒跌坐在地,刚才他们出于求生本能翻滚到一边, 眼看严禛如同一座铁山,轰隆一声巨响, 与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呼啸,生生截下了眼前的黑色轿车,不可谓不震撼。
便是他们合力, 也不敢作出如此危险的举动。
严禛抬起眼睛, 与车中的男人对望。
男人俊美无俦的脸被三分阴影笼罩,深邃双目冷冽如冰, 他打开车门,大步走向那两名匪徒。
乔逆眼前似蒙着一层雾,却又无比清晰, 副驾驶座上的男人, 跟他长得真的很像, 特别眼角眉梢、鼻梁、唇,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愣神间,只见一个身形挺拔悍利的alpha到了身前,危机感闪电般袭击神识,他们迅速作出反应,然而他们根本没有看到男人是如何出手的,已经如同两坨死肉掼了出去。
严禛看向还在冒着烟的车,“请韩先生报个价。”
韩墨笑了:“开个玩笑而已。”他弯腰钻进驾驶座,启动车子,“还能开。”
“真的是恰巧路过吗?”乔逆问。
韩墨淡笑:“当然。难得有时间出来遛个弯,居然碰到这种事,希望刚才没有吓到你。”
乔逆说不出是被匪徒劫持的惊吓更大,还是以为又要发生车祸的恐惧更大,他望着眼前的男人,说:“我很害怕。”
雪似乎飘得更细更密,转眼落了人一头一脸,韩墨踱步而来,说:“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乔逆问,“如果不是韩先生,我已经死了。”
“……”韩墨说,“举手之劳。”他看向严禛,“虽然知道情况危急,但我这车……说实话能开得出去的就这一辆。”
乔逆的视线再次落在副驾驶上的男人身上,他双目紧闭,神态安然,便是这样大的动静都没能把他吵醒。
韩墨动作轻柔地调整身边男人的睡姿,椅背往后又放低了些,不动声色给男人戴上口罩。
乔逆扒着窗户问:“他是谁?他怎么了?”
韩墨抬起眼睛,只回答后一个问题:“没事。”
乔逆已经看到这个男人的全貌,就算戴上口罩,不过是掩耳盗铃。他心头突突跳动,一股血肉相连的疼痛在撕扯,他执拗地问:“我连知道他是谁的资格都没有吗?”
韩墨愕然地望着乔逆,沉默如同坚硬的大理石横亘在他们中间。
“乔逆。”严禛唤道。
乔逆扒在窗口上的手指紧了又松,最终颓然放了下来,咽下喉间的哽咽,“抱歉,是我失态了。我生日的时候,韩先生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韩墨道:“喜欢就好。”
车子发动,连句再见都没有。乔逆急了,跟着车跑了几步。
车内,韩墨自后视镜看去,眉心微蹙,须臾舒展开来,果然,他的儿子跟他一样聪明。
乔逆忽然张嘴朝着车大喊了一句:“我去你爹地的!!!”
都到这份上了,还不跟他相认。
砰——!车子停了。
乔逆:“?”
韩墨:“……”
原地停留片刻,那辆被行将散壳的豪车,终于再次启动,又嘟嘟嘟开走了,车前盖还在冒烟。
乔逆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不多时,警车与急救车赶来,先去医院。
李瑛因为伤到脖颈,失血过多晕厥过去,好在没有伤到气管与食道,经过紧急抢救手术,很快脱离危险,转入普通病房观察。
乔逆一天一夜未眠,守在病房外,接受警察的询问。
他说匪徒是突然冲过来的,在明确知道他是omega的情况下,而他omega的身份圈内知道的人并不多,对外更没有公开过,两名匪徒是怎么知道的,还请仔细调查。
警察点头,说这个是当然的,等匪徒从重症病房出来后就会进行审问。
“重症病房?”乔逆错愕,“他们进了重症病房?”
“是的,医生说,他们的脏器多处受到击打破裂,外表看着没什么,里面已经一团乱大出血,只有一口气吊着了。”警察说,“我们是谁把他打成这样的?”
“……”
“是你丈夫严禛吗?”
“不,不是他。”乔逆忙为自己的alpha辩解,“你们调取监控就可以看到,是……是一个路过的好心人。”
“我们看过了,确实有一个‘路人’帮了你们,那真的是路人?”
三更半夜,监控里大约看不清脸,乔逆肯定道:“没错,是一个路人。”既然不能相认,那必然有着极为特殊的缘由,他们的关系不能让人知道。
两名警察面面相觑:“好吧,感谢配合。”
乔逆疲惫地捂住脸,好好一个跨年夜,居然变成这样。
温热感触碰脸颊,乔逆抬头看向自己的alpha,嗓音喑哑:“严禛……”
“先喝点水。”严禛低声道。
乔逆捧着纸杯,心情低落,原想只喝一口,却咕噜噜都喝光了,不由得咳嗽起来。严禛给他抚背,乔逆眼眶微红:“医生说,李瑛的喉咙……大概不能再唱歌了。”
严禛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曾经的朋友为了自己变成这样,任谁都无法无动于衷。“先回去睡一觉,你现在需要休息。”
乔逆:“我等李瑛醒来。”
“这里是a市最好的医院,有医生守着。”严禛叹道,“我现在很累,要不也给我开一个病房?”
乔逆这才意识到,经过一番激烈打斗,耗费了大半精神力的严禛,身体状态也许比他还虚弱。他望着严禛略显苍白的脸色,说:“我们回家。”
严禛轻笑:“嗯。”
一到家,乔逆就找出医药箱,给严禛上药。
严禛垂眸望着自己的omega,叹道:“如果你不是omega,是不是就会更好过一点?”
乔逆用棉签蘸取碘伏,给严禛嘴角的伤口消毒,噘嘴道:“你现在才知道?这个世界的性别食物链太严重了,omega看似享有很多特权,却是最容易受到威胁的。武力值最弱,却又天生长得漂亮,生育能力最高,活得战战兢兢,说不定哪天就被居心叵测的人害了。”
“是很不容易。”严禛捏住乔逆下巴,“所以我想保护你。”
乔逆弯起眼睛:“你已经保护了我。”
严禛摇头,“还不够,我连两个alpha都打不过。”
“你打得过,就是束手束脚,我给你拖后腿了。”乔逆有这个自知之明。
“那两人经过专业训练。”
“嗯,看出来了。”乔逆安抚道,“所以你一个业余选手,能够他们打成平手,已经很了不起啦。”
说着,在严禛脸颊亲了一口,“你真棒。”
五点的天还黑漆漆的,夫夫二人简单洗漱完躺在床上,明明很累很困,却难以入眠。乔逆查看严禛身上的伤,果然,除了头脸,软组织挫伤也有不少。
乔逆担忧道:“你身体里面有没有痛?”他怕严禛像那两个匪徒一样,表面看着不严重,里面的脏器却已受到损伤。
“没那么脆弱。”严禛说,“只是肌肉有点酸。”
“我给你按按。”
“嗯……”严禛放松四肢,忽而眉梢一抽,“宝贝,看来我今晚无福消受你的按摩。”
乔逆哭笑不得收回手,刚打过架的人,越按摩越疼。
叽叽咕咕说了半小时话,还是没什么睡意,严禛说:“我去热一锅牛奶给你。”
“你别动,我去热。”
小奶锅里冒着热腾腾的气泡,乔逆用木勺搅弄,走了神,想起坐在副驾驶的男人,那般安静地沉睡着,脸颊雪白,头发漆黑,眼尾微微上翘,像在做一个酣甜的梦。
到底在做什么梦?
哒的一声,天然气灶开关被一只骨节修长的大手关掉。
乔逆回神,闻到了糊味,“……”
严禛叹道:“我来吧。”
乔逆倒掉烧糊的牛奶,刷洗奶锅,重新热了一锅牛奶,两分钟的事。结果牛奶喝着喝着,他又走神了,沾了一圈奶胡子在嘴上就要去睡觉。
严禛捧过他脸,将奶胡子都吃了。
乔逆哼哼唧唧,不疾不徐回应自己的alpha,这种时候,他需要严禛的安抚。他接了一个温柔的,近乎不带情|欲的吻。
然而到了床上,味道就变了。
抵挡不住猛烈攻势的乔逆,没被牛奶哄睡着,做了一次之后呼呼大睡,特别香甜。
严禛撑着半边身子侧躺,温柔注视身旁熟睡的青年,在他额上印下一吻:“晚安。”
这一睡,就从天黑睡到了天黑。
乔逆恍然睁眼,还以为天没有亮,揉着眼睛看床头钟,电子钟显示:19:23
十九点,是多少点来着?哦,晚上七点。
“?!”乔逆猛然坐起来。
严禛不疾不徐布上晚餐碗筷,“别急,吃完再去医院。”
乔逆能不急吗?李瑛是因为他受伤,结果自己在家呼呼大睡一天,这叫什么?狼心狗肺也不过如此。
乔逆急慌慌喝粥,差点把米粒从鼻孔呛出来。
严禛无奈:“你慢点。”
乔逆三分钟解决晚餐,“我先去医院,你……”
严禛撂下筷子,“你现在早去晚去几分钟,有什么区别?”
乔逆:“这时候你就别吃飞醋了行吗?”
“你昨天吃了什么?”
乔逆:“烧烤。”
“很多明星有胃病,就是因为饮食不规律,一吃就是胡吃海喝,给我好好把粥吃完,再吃点蔬菜与鸡蛋。”
“……”乔逆不情不愿重新端起碗。
十五分钟后,严禛与乔逆一道去医院,他不方便进去,在大门口等候。
李瑛已经清醒,被队友们围着,各个强颜欢笑安慰他。男团的总经纪人眉心紧蹙,与医生谈话,看样子李瑛的伤势倒还好,就是嗓子不太乐观。
乔逆思来想去不知该买什么,随大流买了一篮子水果,走进病房,他怔怔地看着病床上的昔日朋友。
“乔逆,你来了。听说昨晚你们遇到了歹徒,唉,你没事吧?”
“我没事。”乔逆放下水果,问李瑛,“你好些了吗?”
这才过了不到一天,怎么可能好?李瑛暂时不能说话,只笑着轻轻点头,脸颊苍白如纸。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李瑛用口型表示:没关系。
那几个队友懊悔道:“也怪我们,昨晚喝得烂醉,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田瑶却是一脸心有余悸,他问:“听说那歹徒是冲着乔逆去的?为什么?”
乔逆:“不知道,可能是我得罪人了吧,等他们醒来说出幕后主使就知道了。”
“还有幕后主使??”
李瑛神色一动,抿紧了唇。
乔逆问:“李瑛,你经纪人来看你了吗?”
李瑛捏紧手指,微弱地摇了一下头,他明白的乔逆话中的含义,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也算是间接被自己的经纪人害了。
涂莓随口来了一句:“你那经纪人也太粗心眼了。”
乔逆心想,这恐怕不适粗心眼,而是吓得魂飞了,哪里还敢来看望自家艺人,毕竟唆使的同伙就在医院躺着,警察守着,他要是来了,指不定就是自投罗网。这会儿说不定已经畏罪潜逃了。
为了避免错怪“好人”,乔逆对李瑛说:“你再多通知几声。”
李瑛颔首,给自己的经纪人发信息,结果不出所料,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如果不是因为心虚,就是半路撞鬼了。
李瑛又给公司的其他经纪人发信息,他们回说,一天没有见到窦印,还稀奇地问,他不是你经纪人,你怎么向我们打听起他了?
李瑛无法回答,心头乱糟糟的,他以为自己救了乔逆,结果不但什么忙都没帮上,这幕后主使还极有可能是他的经纪人,让他如何面对乔逆?
李瑛疲惫地闭上眼睛,大家不敢打扰,相继离开,只有乔逆留了下来。
乔逆笨拙地削了一个苹果给他。
李瑛拿在手里,咬了一小口,细嚼慢咽吞下去,眼睛泛出酸涩,用手机打字:谢谢你来看我。
乔逆说:“应该的。”
李瑛:我的嗓子是不是不能好了?
乔逆:“别多想,会慢慢恢复的。”
李瑛苦笑:你也骗我?
乔逆说不出来话了。
李瑛:没关系,我并不是那么喜欢唱歌,我只是喜欢搞音乐而已。
他这话,是不想让乔逆愧疚,也是安慰自己,已经这样,就只能接受。人生瞬息万变,谁都不知道下一个路口会遇见惊喜还是挫折。
无论如何,还活着。
活着就得做点喜欢的事,哪怕不能做最喜欢的事。
乔逆眼眶微热,他点点头:“我知道,你喜欢音乐。”
重症病房的两个匪徒醒来,不用过多讯问,他们就招供出窦印,是他告诉他们乔逆是omega,而他们是专门进行omega拐卖的团伙,其实他们平常不太会对娱乐圈的omega出手,因为是明星,如果造成大范围的影响很难收场。
但这次,窦印居然出钱让他们绑架,他们心想能多赚一份钱,何乐而不为。
“你们的团伙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我们只有两人。”
“绑架的omega,你们打算卖到哪里?”
“黑市。”
门外听完审讯过程的乔逆说:“他们在说谎。”
警察问:“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他们真是为了钱,在我丈夫提出条件的时候,他们就会答应,将omega卖到黑市的钱,绝对没有我丈夫给的钱多。他们应该很清楚这点。而且他们亲口承认,不是为了钱,只要omega,说明omega在他们看来有别的用处。”
警方将乔逆的质疑记录在案,但无论再怎么问,那两名匪徒坚称没有同伙,拐卖omega就是为了钱。
两天后,两名匪徒病情突然恶化,抢救无效身亡。
而畏罪潜逃的窦印终于被警方在一座烂尾楼里逮捕,他蓬头垢面叫嚷自己是被冤枉的,然而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他删掉的与匪徒的联系方式以及聊天记录,被技术人员恢复,证据昭昭,根本由不得他抵赖。
李瑛入院一星期后,伤势渐渐好转,也能说话了,就是声带受到损伤,嗓音沙哑,不能大声说话。乔逆为之可惜,从医院出来,整个人都蔫蔫的。
严禛驱车带他回家。
天上又飘起了小雪,洋洋洒洒,就像跨年夜那晚。乔逆坐在副驾驶,降下车窗,细雪随风而入,扑了一脸。
他闭上眼睛,问严禛:“像吗?”
严禛侧头望他一眼,“什么?”
“我像我‘妈妈’吗?”
“……”
“你那晚也看得到了,不是吗?”
“……”
“你说,他是一个omega,还是alpha?”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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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夜色凄迷, 路灯晕黄,细雪纷纷扬扬飘落。
韩墨一怔。
“怕就这么死了,再也见不到我爸爸妈妈。”
韩墨下完狠手,似乎怒气稍减,一脚将二人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