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拜尔惊讶地说道, 赶忙走过去蹲下身拉住了他,“现在是睡觉的时间了,你怎么在这里?”拜尔在心中暗骂着, 那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人看住禅院惠, 这要是一旦出了什么事…果然还得加强训练!
禅院惠不知道拜尔在想些什么, 他只是突然感到有一点不安, 但是在他想要寻求安慰的时候, 却发现禅院朔和禅院甚尔一个人也不在,于是他悄悄地推开门, 从门缝中注视着外面, 偶尔会见到的叔叔阿姨都面容严肃行色匆匆, 所以朔应该是在忙吧?
梅姨说在别人很忙的时候不应该去打扰别人。禅院惠这样想着, 就安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只是看着墙上的钟表转过了一圈,看得他低着头揉了揉眼睛。
为什么朔还没有回来呢?禅院惠有些想不明白,他还记得他在听完梅姨说的小孩子不要乱跑,不然会走丢找不到之后, 他跑去问过朔要是他走丢了该怎么办?当时朔说的是…
禅院惠咬着手指,清晰地回想起禅院朔温柔的声音, “无论惠跑到哪里去了, 我都会找到惠的。”所以…朔是走丢了吗?禅院惠天真地想道, 如果我不论跑到哪里朔都能找到我的话,那么我也一定能找到朔的,到时候他要让朔讲完上次没讲完的绘本。
禅院惠这样想着,跑回屋里找出了绘本, 然后躲躲藏藏地走进了电梯,他辨认着电梯按键上他认识的数字,踮起脚尖用绘本的边角按下了楼层按钮。
拜尔听完禅院惠颠三倒四的叙述,勉强摸清了前因后果,他看着禅院惠清澈的绿色眼睛,抿了抿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和惠解释现在的情况。虽然禅院甚尔那个家伙他一直都看不顺眼,但他一直将两人分得很清,在他看来,惠是[q]未来的新鲜血液,毕竟能被朔大人带在身边,一定会有过人之处,可能唯一的败笔就是有禅院甚尔那样一个父亲吧。
拜尔犹豫了一下,他对于小孩子一直处于一种不亲近也不厌恶的态度,但是禅院惠与他们不一样,他从不觉得禅院惠是什么都不懂的,于是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用浅显易懂的字眼耐心地和惠解释着为什么禅院朔和禅院甚尔不见了踪影。
禅院惠安安静静地眨着眼看着拜尔,看起来似懂非懂。他不太明白拜尔话语里某些词语的意思,但是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紧紧捏着的绘本,想起山田梅给他讲过的童话故事,歪着脑袋问道:“所以朔是生病了吗?爸爸是出去找治好朔的药了吗?”
拜尔的喉咙一噎,他真想说禅院甚尔那家伙其实是不要你了,即使惠可能会伤心,但是他的年龄还这么小,只要用其他的事情转移他的注意力,随着时间的推移,禅院甚尔的印象必定会在他的记忆里淡化,这样一来…
拜尔的眼眸暗沉了一瞬,但是他想了想他们还需要从禅院甚尔那里换取消息,再加上禅院朔醒来后可能会有的反应…一系列种种的顾虑还是让他把内心的念头压了下去,轻声对禅院惠说道:“是的,禅院甚尔是出去找药了。”话语中愣是有几分咬牙切齿。
“那我能去看看朔吗?”禅院惠期待地问道,在得到了确定的答复后,他转瞬间就将禅院甚尔抛之脑后,与拜尔所想的不同,由于禅院甚尔的神出鬼再加上对于禅院甚尔的恶劣印象,禅院惠对于禅院甚尔时不时的消失已经习以为常,相比之下,果然还是禅院朔的情况更为重要,“我…我可以给朔读故事书。”禅院惠有些紧张地说道。
拜尔的眼眸温柔了一瞬,他伸出手摸了摸禅院惠的头,温和地说道:“当然可以,如果知道惠去看他的话,朔大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禅院惠抿着嘴笑了,脸上浮现出被表扬了的不好意思,拜尔不由地感慨道果然惠是个好孩子,跟禅院甚尔一点都不一样,他轻声说道:“那我们明天去好不好?现在已经很晚了,好孩子要早点睡哦。”
“可是…”禅院惠有一点不情愿,他想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举在眼前,对拜尔说道,“拜尔叔叔,我就看一眼行不行?”禅院惠说完,就用绘本挡在眼前,以为拜尔看不到一样悄悄从后面露出眼睛打量着拜尔的表情,好像拜尔有一点为难他就会收回自己的请求。
拜尔哑然失笑,他心里想着自己还没有一个孩子有勇气,虽然惠还什么都不明白,但是…他站起身来牵住禅院惠的手,配合着他的步子,慢慢地走进了电梯中,“好吧,我们去看朔大人,惠要保证之后要乖乖去睡觉哦。”
禅院惠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认真地答应了拜尔的要求,在电梯门打开后,他们走进了一条走廊中,路途上看到他们的人都默默地低头恭敬地朝着他们行礼。随着他们越走越远,遇见的人也越来越少,相对的,在[q]中的职位和重要性也越来越高,最终,他们停在了一扇门前。
拜尔直愣愣地盯着这扇门,好半天才鼓足勇气缓缓地推开了它,映入眼帘的是安静躺在床上的禅院朔,周围的仪器精密地反映出了他的心跳、呼吸,看起来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朔。”禅院惠小步跑了过去,由于他的身高还不够,他努力地伸手向上却抓不到禅院朔的手,于是他不由地朝着拜尔投来了求助的目光。
拜尔站在原地不动弹,他低头看着禅院惠,僵硬地迈动步子来到了床边,弯腰将禅院惠抱了起来。禅院惠乖巧地没有往禅院朔的身上扑去,而是伸出手指钩住了禅院朔的手,然后闭上眼睛把脸靠在上面轻轻地蹭了一下,小声地说道:“我有乖乖听话,朔的病也要快点好起来哦。”
拜尔牵强地勾起嘴角,像是强忍着什么的对禅院惠说道:“好了,惠,我还有点事情要办,我让别人送你回去好吗?”
禅院惠抬起头,最后依恋地看了一眼禅院朔,然后朝着拜尔点了点头。拜尔将其抱了下来,吩咐了让人将他安全地送回去。在目送着禅院惠离开后,拜尔转过头来,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暗淡,只是在最深处的灰烬中埋藏了一颗小小的火星,好像随时都有可能点燃他的眼睛。
他伸出手抹了一把脸,遮住了自己的表情,然后低哑着声音问道:“出了什么问题吗?”
“没有,只是过来看看…神经太紧绷了可不太好。”水谷凌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疲惫。
“这句话你可没资格说我。”拜尔缓缓地说道,他们能坚持到现在可以说是全凭着自己的意志力在支撑着,精神上的打击反馈在他们的身体上,让他们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要不是还有绝不能让禅院朔失望这一个念头在支撑着他们,他们估计下一秒就会倒下,“总得留一个人坐镇…等梅小姐过来后,你就先去休息吧。”
“休息这种东西什么时候都行。”水谷凌揉了揉太阳穴,一向注重形象的他现在连衣服上都有了褶皱,“咖啡都已经不管用了。”
“呵。”拜尔笑了一声,转身慢慢地走出了屋子,他怕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就能做出将工作搬到这里来完成的决定,“禅院甚尔那里…?”
“…只能说不愧是目前为止常规状态下[q]的最强战力。”水谷凌苦笑了一声,“我们在跟踪到市区之后就被甩开了,现在完全发现不了他的踪迹。”
“不是说他受了重伤吗?”拜尔有点不敢置信,“这样都找不到他?”
水谷凌叹着气摇了摇头。
“那个肆意妄为的家伙…只能等他主动联系吗?”拜尔阴沉着脸,“他死在外面不要紧,好歹在那之前给我把消息吐出来,之后谁管他的死活。”
水谷凌知道拜尔的想法,不如说其实他也是这样想的,但是…“那个家伙是绝对不会死的。”他抿了抿唇,想到了禅院甚尔临走时的眼神,低声说道,“在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之前,他就算是爬,都会从地狱里爬出来。”
“最好是这样。”拜尔冷哼了一声,“之后把资源往这方面倾斜一些,总是在情报方面出纰漏也太不像话了。”
“也好。”水谷凌松了松领口长出了一口气,“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只希望…”水谷凌的嘴唇微动,似乎想要回头却强行抑制住了动作,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知晓禅院朔出了问题,而他从白天到现在每每想到这件事,都会恍惚地觉得自己的心脏究竟是不是还在胸腔内跳动,不然他为什么会什么都感觉不到?
人没有心脏是会死的,少爷,水谷凌安静地想着,您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的心脏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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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铃响起的时候伏黑朔还以为在梦里,他茫然地睁开眼,任凭闹铃声在自己的脑子里来回回荡,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如果有外人看到指不定以为躺在这里的是一个精致的人形玩偶,黑色的眼睛仿佛玻璃珠子一样镶嵌在他的眼眶中,里面仿佛映照出了一切,却让人感到一种非人的恐惧。
伏黑朔缓慢地眨了眨眼,脸上的表情逐渐软化,眼睛也染上了早晨的阳光,在这一刻他才好似活过来了一样。
已经早上了吗?伏黑朔稍微有点苦恼,他困倦地打了个哈气,觉得自己好像才刚刚睡着,怎么就已经是这个时候了?他单手撑地,另一只手将五条悟和夏油杰搭在他身上的胳膊轻轻推了下去,缓慢地坐起身来。
他曲着腿坐在那里两眼放空,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看到的那个大漩涡,鲜血、残肢…是战场?建筑虽然绝大部分都变成了废墟,但是还是隐隐能看出是现代的建筑…是最近发生的事?我所知道的只有…
是诅咒师集团[q]与禅院家交战的场景?伏黑朔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然后他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还不能就这么确定,如果真的是的话,我又为什么会看到这样的场景?还有那种吸引力…但是现在我什么都不能做,不仅仅是自己没有能力的缘故,如果我想得没错的话,现在咒术界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丝一毫与[q]有关的痕迹,再加上我的身份本来就有问题,要是现在进行调查的话…
…估计会死的明明白白的。
想到这里,伏黑朔无奈地叹了口气。
“怎么一大早就在叹气?”夏油杰睁开眼正好看到伏黑朔在低头想着些什么,阳光在他披散下来的头发上镀上了一层金色,他双手搭在膝盖上,指尖染上了好看的色泽。伏黑朔听到他的声音微微一愣,转头向他看过来,眼睛里自然而然地漫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夏油杰的心跳快了半拍,莫名地有些局促地爬了起来,结果在站起来的时候脚被被子一绊,一个踉跄直接砸在了五条悟的身上。
伏黑朔缓缓地收回了想要拉住他的手。
“…噗—咳咳咳…”五条悟被直接砸醒了,要不是气息很熟悉他差点就一发[苍]甩了出去,他睁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神飘忽的夏油杰,整个人都炸了起来,“杰,你是要谋杀吗?”
“…抱歉。”夏油杰自觉理亏,咳嗽了一声说道。
“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五条悟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气愤地说道,“要是别人说不定就被杰砸死了。”
不,我想还到不了这种程度。伏黑朔抽了抽嘴角,预感到这又会是一个吵闹的早晨,果不其然…
夏油杰光看五条悟的表情就知道他又要提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条件,行吧,不管是喜久福也好是什么也罢,他无所谓地抱着臂看着五条悟问道:“…那怎样的道歉比较有诚意?”
五条悟的眼珠子一转,视线落在了桌子上折磨了他们一个晚上的任务报告上,露出了像是终于找到了冤大头一样的笑容,“这样的话,以后的任务报告就都交给杰了。”
“你想得美。”夏油杰现在光是想到任务报告这四个字,就感觉自己的手指传来了由于握笔时间过长而带来的痛感,想也不想地就否决了五条悟的条件。
“朔你快看,杰他伤了人还不想赔偿。”五条悟瞬间蹲下伏在伏黑朔的身上假哭道,“我就知道杰是这样一个人,小心眼又恶毒…”
夏油杰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忍了,毕竟是他有错在先,结果…五分钟…十分钟…眼见着五条悟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架势,他默默地捏紧了拳头,“去训练场吗?”夏油杰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带着黑气的笑容。
只听“轰”的一声,训练场再次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美好”的一天就从夜蛾正道的咆哮声中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