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变成了废墟的基地中,到处都是碎裂的砖瓦石块、闪着光的玻璃碎片,变形扭曲的钢筋从混凝土中穿刺出来,地上**的水迹也完全无法阻止猛烈燃烧着的火焰,无力地被蒸发了个干净。
窸窣的搬动声传来,伴随着的还有难受的咳嗽声,一只沾满了黑灰的手从缝隙中伸出,手指牢牢扣住了边缘,一下、两下…终于,在努力之下,挡在他眼前的障碍倾倒过去,落到一边的金属框上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声音。
“咳咳…”降谷零用手捂着嘴,吞咽了两口唾沫,艰难地从地上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寻找着周围是否还有其他幸存着的人在。
在预感到不妙并且意识到琴酒也在这里之后,他们开始快速朝着出口的方向撤退,但是就在他们即将撤离基地的时候,降谷零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忽然听不到任何声音,随着身后的一股巨力传来,他感觉自己的后背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被肋骨护着的脏器痛苦地摇摆了一下,整个人像是被塞进了洗衣机里,顷刻间天旋地转地被抛飞了出去,随即他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趴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中,他勉强爬起来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后背的情况他看不到,但是通过轻微的手掌按压时传来的疼痛,以及手上残留的血迹来看,这可能是自己浑身上下伤势最重的地方,除了部分被火焰燎起的水泡之外,其余都是一些在被气浪推开撞击到一些器物上的淤青和在地上翻滚时留下的各种细小的伤口和划痕。
比较幸运的是,上面的天花板掉落下来和地面上的巨石正好组成了一个三角形的空间,替他隔绝了大部分伤害,这才没有让他在昏迷过程中直接被砸死,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降谷零这样想着,他将自己的一名下属拖了出来,用手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停顿片刻后发现还有微弱的呼吸,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疯子。降谷零四处搜寻着,火焰映照在他的眼睛里,仿佛里面也燃起了熊熊大火,他怎么也没想到琴酒居然能疯狂到直接摧毁掉整个基地。本来他们在情报的支持下,只用付出很小的代价就能拿下这里,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现在看来,琴酒恐怕是早就定好了计策,就等着他们上钩呢。
该死,要是能再谨慎一点…降谷零一拳砸在了旁边已经变得焦黑的墙壁上,感觉自己心里压抑着的怒火怎样也发泄不出来,可这又能去怪谁?怪琴酒?笑话,这本来就是他们的敌人,难道还能指望敌人的怜悯和手下留情吗?思来想去,也只有怪自己不够小心,要是当时能多关注一下情况,再仔细确认一下情报,也许就不会…降谷零看着周围的“灾难现场”,眼神黯淡地抹了一把脸。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鞋子踩踏在碎玻璃上的声音,降谷零瞬间提起了警惕,警觉地望了过去,结果发现是赤井秀一正一手捂着肩膀,鲜血从沿着他的手指滴落在地面上,头上的针织帽早就不知道丢到了哪里去,衣服上也有多处焦黑,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蹒跚地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他看到降谷零站在这里也是一愣,两个人对视间忽然有些相顾无言。
“果然没有那么容易,是我们大意了。”赤井秀一沙哑着嗓子说道。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还是先看看有多少人幸存下来吧。”降谷零现在也没心情针对他,毕竟现在救人要紧。赤井秀一点了点头,于是他们带着几个还能活动的下属和从基地外赶来的下属一起,开始凭借着当时他们撤退的方向和众人所在的位置搜寻着幸存的人员。
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降谷零看着手中统计上来的触目惊心的数字,手指几乎都要将纸页捏得变形,已经有多久没有出现这么大的伤亡了?如果他能早一点发现,只要早上那么一点…降谷零感觉自己喘不上来气,他仿佛又一次感受到了诸伏景光在他眼前死去的那种无力感,他坐在椅子上用手遮住了脸,长时间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赤井秀一沉默地任由医务人员替他包扎着右手臂的伤口,fbi也只是比他们好上了一点,毕竟他们是跟在日本公安的身后,可他们本身的人数就比不上位于“大本营”能够得到支持的公安,伤亡的比例…也超出了想象。
“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新仇旧恨一起涌上了降谷零的心头,他清楚地知道如果琴酒在这个基地的话,他卧底的身份绝对已经暴露无遗,接下来他绝对会迎来一波又一波的刺杀…不过这也是早晚的事,在他决意换回公安的身份后,这就已经代表着他卧底生涯的结束,“对基地的清理有什么发现吗?”降谷零冲着匆匆赶到的风间裕也询问道。
“基本上…”风间裕也看着降谷零欲言又止,头缓缓地低了下去,“已经不剩下什么了,部分没有完全毁坏的…我们还在进行修复之中。”
“…我知道了。”降谷零表情难看地回复道,这次行动已经彻彻底底地失败了,不管是处分还是降职他都无所谓了,他也该想一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他的脑海中在一瞬间闪过了禅院朔和禅院甚尔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他们在其中肯定起到了什么作用,也许…他应该先想办法找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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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你看。”禅院惠兴奋地拉着禅院朔的衣角朝着窗外指了指,“有惊喜。”
禅院朔将茶杯放下,有些茫然地歪了歪头,不太明白禅院惠指的是什么,于是他站起来,跟着禅院惠走到窗边,然后发现院子里昨天刚种下的草莓…结果了。
…让人感到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禅院朔默默地想道,自己查的那些东西简直就是半点用都没有,他怎么就忘了这个世界的时间是紊乱的,什么几个月开花结果,在这个四季随心的世界有什么是不会发生的吗?
不过…禅院朔盯着红彤彤的草莓,它们长得并不像他预估的那样会比较小和丑(毕竟是第一次种),看起来各个都很饱满…禅院朔眨了眨眼,有些不自觉地想道,好像挺好吃的样子。
“我们去把它摘下来吧。”禅院惠眼睛亮晶晶地说道,在得到了禅院朔的许可之后,他一马当先地跑到了院子里,认真地数着上面的果实,“…十四、十五,朔,一共有十五个,我们一个人可以吃七个,多出来的那个…”似乎是想到了某个不在这里的人,禅院惠撇了撇嘴,小声嘟囔着,“就给他尝尝好了。”
禅院朔哑然失笑,他转身到屋子里找了找,找出了一个装水果的小盆递给禅院惠:“拿这个装吧,一会儿我们尝尝看。”
禅院惠点了点头,蹲在地上小心地掐着草莓的根部微微用力将其拽了下来,注意着没有伤到草莓的果肉,然后一个一个地在果盆里摆放好。禅院惠拒绝了禅院朔的帮助,自己一个人跑到屋子里踩着凳子扭开水龙头,将草莓冲洗干净,然后绿色的眼睛聚精会神、精挑细选地从中挑出了…最小的那个单独放在了一边。
禅院朔的眼神飘了一下,有时候他觉得禅院惠和禅院甚尔之间的关系真的挺奇怪的,说是讨厌吧,但惠最起码会记得分给甚尔一个草莓(虽然是最小的那个),说是喜欢…禅院朔的脑海中浮现出禅院惠和禅院甚尔那似乎无时无刻都在想方设法将对方“赶出去”的画面,这个词一时间根本就说不出口。
禅院朔的思路在他的头顶纠缠成了一个毛线团,他有些纠结地拿起一个还挂着水珠的草莓咬了一口,还没等他咽下,他手中剩下的半个就被舌头一卷直接叼走,连带着指尖都被唇齿轻微触碰了一下。
禅院甚尔仰头将半颗草莓卷入嘴中,略微有些含糊地说道:“在说什么?”
“在说…”禅院朔看着禅院惠默默地将单独拎出来的那颗小草莓塞进嘴里,鼓着脸泄愤地咀嚼着,时不时还会瞪上禅院甚尔一眼,“…你的份额已经没有了。”
“哈?”禅院甚尔莫名其妙地看着禅院朔,然后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过去,只见禅院惠毫不犹豫地将草莓拉到了自己那边,一脸警惕地看着禅院甚尔,好像他是会抢他东西的那种人一样。
他是那种人吗?禅院甚尔的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他还真是。
眼见着禅院甚尔摩拳擦掌准备让禅院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人心险恶”,禅院朔叹了口气弯曲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甚尔,我猜你一定有事想说吧。”
禅院甚尔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平静地开口说道:“要和我走吗?朔。”
…这是什么没头没尾的问话?禅院朔停顿了一下,目光隐蔽地在禅院甚尔的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轻笑着开口说道:“去哪里?”
“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禅院甚尔慢慢地弯下腰,将头埋进了禅院朔的脖颈,声音有些沉闷地说道。
“安全…”禅院朔微微转头看着蹙着眉的禅院惠,手指在嘴唇上无声地比划了一个“嘘”,在得到了禅院惠乖巧中带着一丝了然的点头后,他用手摸了摸禅院甚尔的头发,不急不缓地说道,“是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吗?”
禅院甚尔陷入了沉默,禅院朔从他微微颤抖的身体中能够察觉出,这家伙已经要憋笑憋疯了,禅院惠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不忍直视,禅院朔拍了拍他的后背,咳嗽了一声貌似有些无奈:“真是败给你了,甚尔,我已经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
禅院甚尔的身体忽然顿住了,他有些怔楞地抬起头,看着禅院朔黑色的眼睛,一时间竟完全不觉得禅院朔是在演戏给别人看,明明…
“…我一直都相信你。”
禅院甚尔直起腰沉默地看着禅院朔,在禅院朔疑惑的眼神中,忽然右手捂住了嘴,别过脸去暗骂了一声。
与此同时,伏特加在外面的车子中,默默地取下了耳机,抖落了自己一身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