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思花园位于城市的最南边，已经靠近郊区了。手机地图上那条长长的步行路线直接幻灭了杨潮雨走路的打算。
为了防止自己像上次那样冻成狗，她特意穿了一件加绒小马甲。
但她走到半路就热得受不了了，将马甲脱下。
乔乔跟在她身后，直接笑了出来。
“都说了没用，你非要带上。”
杨潮雨扫视着乔乔的短裤T恤，道：“我又不像你这么强。”
乔乔出现时的装扮，跟卡牌上的一模一样。据她说，那照片是十年前拍的。当时那套蓬蓬裙非常火爆，但十年前的款式，穿到现在太不合时宜了，非要换成现在流行的装扮。
杨潮雨当时都震惊了，说：“你居然可以换装？你不是卡牌么？”
乔乔说：“卡牌游戏不是也常换装，叫做皮肤什么的。不同皮肤，对角色还有不同增幅呢。我也一样，所以你要给我买！”
杨潮雨：我还就信了你这个小忽悠了。
小公主脾气上来了，缠了杨潮雨半小时。
杨潮雨没法，就将50功德值兑换出来，给小女孩买了一身童装。
童星就是不一样，自带气场，就连普普通通的商场货，也出一种高端品牌的味道。如今，她就穿着这普通的一身，气场强大地走在杨潮雨身后。
如果此时不是半夜，应该会有许多人望过来。
乔乔快跑几步，凑到杨潮雨身边：“但你应该也知道啊，物理防具没法抵挡魔法伤害。”
杨潮雨：“这比喻太恰当了。”
但都出来了，她难道为了放一件马甲，再回去？
不，杨潮雨很懒，宁愿拿着。
乔乔看得摇头，觉得自己是不是选错了，不该从1302出来。
杨潮雨走到门口，脸颊一痛。
她有点烦，正想问乔乔知不知道怎么能让看不见的伤口消失，就被人叫住了。
“小姑娘，你怎么又半夜出来？”
居然是昨天凌晨碰见的那个司机师傅。
大概因为对方昨天看着她上楼，她没有将对方往坏处想。当然，她有了乔乔，她也不怕有人对她不利。
正这么想着，她扭头叫对方：“乔……”
身后空无一人，或者说……空无一牌？
“你看什么呢？”司机问。
“我……”杨潮雨非常熟练地撒谎，“我说您瞧，这么晚了，我一个人实在是危险啊。”
她尴尬地笑了两声。
司机大概以为她怀疑自己心思不纯，忙说：“我是夜班司机，每到凌晨就瞌睡，所以到这休息一会，提个神。这条路进出都有监控，小区门口也有监控。我家也在这小区，老婆全职主妇，家里还有个三岁大的孩子，一家人都要靠我活着。我不会做傻事的，你别担心。”
杨潮雨有点不好意思，说：“我就是想让您送我来着。”
她一边说，一边上了车。
不着痕迹地打量四周，她都没找到乔乔，一摸裤子口袋。
行了，卡牌在裤兜里。
她安心了。
“去哪？”
“孝思花园。”
她就想起首秀的时候，这司机提供了部分信息。虽然准确性不是很高，但贵在信息免费啊。
司机从后视镜看她一眼，眼神变得极为复杂。
“你要去那啊？”
“那有什么问题么？”她状似不在意地问。
司机在后视镜里看她，说：“问题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你一个小姑娘，怎么总是半夜出门。上次是面试，这次也是么？”
“不是，工作找着了。现在就是去工作的路上。”
她说完，空气里一阵沉默。
杨潮雨意识到，一个姑娘家，晚上工作……不是陪酒，就有可能是做一些非法营生的。
“我……”
她刚想解释，司机会意点头：“公司又让加班了？你们这些小年轻啊，虽然该拼一拼，但也得注意自己的身体。”
居然没有乱想？这司机师傅真正派啊。杨潮雨感慨。
她顺嘴说：“司机师傅跑夜班，也不是不注意健康么？”
“哎，我这是特殊情况。”司机师傅话多起来，“儿子虽然小，但我老婆说养孩子要从小抓起，非要报一个什么国际幼儿园，还是什么双语幼儿园，学费老高了。我说咱们小时候哪搞这些啊，还不是长大了？她不听，非要我多赚点。”
“说来说去，还是加班了。”
“你不懂，你那是被逼，不做完不能回家。我不一样，我其实是在上演苦肉计。”司机从后视镜里对她眨了眨眼睛，“我黑白颠倒上几天，身体一难受，我老婆就会发现，然后心疼我，不让我倒班了。”
司机说着，得意洋洋。
杨潮雨：可以，您这是将计就计外加苦肉计，兵不血刃而诛心，师傅牛皮！
然后，她默默吐槽：“拒绝狗粮。”
司机没听清，问：“什么？”
“这是教育内卷啊。”杨潮雨道，“其实怎么教孩子，反应的是家长的**。家长的**越强烈，孩子就越辛苦。说是为了孩子，其实也不过是让自己安心罢了。也许孩子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他们应该也不太会想透过家长的眼睛，来探索这个世界。这种拔苗似的教育，真的不会带来负面的影响么？”
她说这话时，想的是温少乔的一生。
打在温少乔身体里的，不是抑制针；她穿在身上的，也不是露骨的衣服，而是她父母的野心。那些野心侵蚀着她，让她的身体畸形，让她被变态围观。
可怕的是，她只是那些被控制住的千万孩子中的一个。
她是能被看见的那个。
而看不见的角落里，又有多少孩子在承受这种吃人的野心？
杨潮雨越想越心塞。
最让她难受的，是温少乔自白里最后几句：学习成绩跟人品是挂钩的么？他成绩好就是好孩子？！
“孩子能不能成才，并不是真的用教育资源就能堆起来的。学习好，也不代表人品好。”她感慨。
司机点头，说：“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以前小偷都是手艺人，刀片一划，钱包手机全没。现在教育水平都提高了，他们就变成了‘程序员’和‘演员’，啥都能假扮，各种套路你，一不留神你银行卡就空了，甚至可能背一屁股的债。”
“哎，人生还真是艰难啊。”
这么说着，杨潮雨想起自己白天跟乔乔逛街时的提心吊胆——就怕钱包被乔乔掏空。她突然明白了养孩子的难，跟司机你一句我一句的吐槽。
裤兜里的卡牌动了动，拿尖角扎了她一下。
杨潮雨“嘶”了一声。
司机问了句怎么了，见她摇头，就捡起最开始的话题，说：“说起来，你加班居然是去孝思花园，那地方有什么班可加的。”
他语气里带着点别的意味。
因为他没有怀疑杨潮雨的工种，杨潮雨便不觉得他是在贬低那个地方。
她熟门熟路地开始扯谎：“因为新工作是记者嘛，说是临时采访什么的。”
“这样啊，那就说得通了。”司机看着前方，似乎陷入了回忆，“那五个女人啊，都很不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