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伤的最重的是符总和水叔。
双胞胎则是因为“吃太多没法消化”，所以沉睡。
大喵和于夙宝虽全程没表现出异样，但杨潮雨不放心。婆婆们有治愈的能力，所以她把卡牌放在一起，有利于带伤的逝者尽快恢复。又因为符总总是独来独往，喜欢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她就选择了符总的房间。
但符总选择一个人，当然是有原因的。
比如，她领地意识非常强。
而双胞胎他们……
从杨潮雨经常在半夜里听见游戏房里传来的嬉笑声，就能知道，他们喜欢玩喜欢闹。杨潮雨本以为，经过之前符总狠狠批评自己的举动之后，大家在面对符总的时候会稍微收敛，但现在看来……
根！本！不！会！
符总的房间几乎没有装饰，很简单的一位床和书桌，最扎眼的应该是放在屋中央的瑜伽垫。杨潮雨至今还深深记得，之前谈事的时候，她稍稍坐了一下，符总洁癖地将她坐过的地方狠狠擦干净的样子。
而现在，这块儿被符总格外看重的瑜伽垫上，不仅躺着熟睡的双胞胎，上面还满布着脚印和其他的什么东西。
杨潮雨心惊胆战地凑过去，仔细一瞧。
是饼干的渣滓！
这……是那群贪吃鬼的杰作？
她的整颗心都开始颤抖。如果符总醒来看到这样的状况，怕不是要把整个家都拆了？！
她这么想着，赶紧去看绿萝盆栽。
水叔、符总和婆婆们依旧安静躺着。肉眼可见地，符总卡片上的裂痕，已消去了大半。
杨潮雨福至心灵。
卡片恢复虽然有婆婆的助力，但可能逝者本身的情绪，也会影响其恢复过程。比如此时，符总看见房间这么乱，不可能会高兴起来，只会生气。
生大气！
杨潮雨很担心，符总一怒，伏尸百万。
伤害已造成，杨潮雨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后续伤害。她走过去一手一个小朋友，把双胞胎拎出门去，然后去找了抹布和水，迅速将瑜伽垫上的痕迹以及渣滓弄干净，为了让符总心软，她还顺便将屋子打扫了一遍，调整了一下绿萝的位置，让整个屋子看起来更温馨一点。
大概只是心里作用，她几乎不敢碰屋里的东西，所以收拾完，屋子跟平常没啥区别。
也就多了盆绿萝而已。
但聊胜于无啊。她暗想。
双胞胎此时也好像知道错了，偷摸摸地在门口张望。杨潮雨一回头，就看到两个脑袋像是长在门上了一样。
双胞胎一惊，迅速缩了回去。
杨潮雨：……
做了错事还想跑？
都是因为水叔、乔乔和婆婆们宠着，这小两只才这么无法无天！今天得好好教她们：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不能做。
杨潮雨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往外走。
小两只也意识到不对，立刻往下跑。杨潮雨紧追不舍。但杨潮雨即便练了这么久，其体能还是有上限，跟逝者随心所欲、飘忽不定的身形完全无法比拟。杨潮雨追到最后，双胞胎起了玩乐的心思，嘻嘻哈哈地联合逗杨潮雨，整个别墅里都是他们的笑声。
把整个别墅绕了几十圈都没抓住那两只，杨潮雨打算放弃了。
杨潮雨：嗐，累死了。
看来她能选用的战术，只有攻其不备。
“嗡嗡——”
杨潮雨掏出手机，手机页面上显示“阿南”。
她接通电话，听着对方沉稳的声音：
“已经处理好了。尸骨正在运输过程中。”
“感谢。”
“分内之事。”
阿南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因为美美的吩咐，并非就意味着他就在帮杨潮雨做事。而美美愿意帮杨潮雨，之后恐怕还有要杨潮雨帮忙的事。
杨潮雨挂断了电话。
一开始，她不想跟这些世家子交往过深，便是因为她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杨潮雨找他们帮忙，对比普通人，世家子想要的报酬可能会更多。
但在杨潮雨跟杜警官合作时，普通人的弊端也在暴露。
从人品、性格、能力上说，杜警官是不二人选。可杜警官一直拉不下自己的底线，一些明明前期能做的准备，他无法完成。而如果将相同的事情，交给美美等世家子来做，可能付出的代价要更多，但过程会更顺利。
不管如何，水来土掩。
目前需要解决的事，是怡然病院。
还有，她该怎么跟副教授说，张先生他……
阿南打来电话的时候，是下午。杨潮雨等到天黑，才前往怡然病院。
按照她一贯的习惯，本来是要坐公交车过去的，可是怡然病院地处郊区，四周荒凉，没有站牌，等她坐到公交终点站，还要走不短的一截路。
深更半夜，一个人走，不好。
她打算出门打的，直接让司机送她到病院门口。
杨潮雨：难得出手阔绰一次。
她不其然地想起，在濡村单挑黑影之前，她还在心里默默下了个flag，说出来之后要请搭档二人组吃饭，结果出来就忘了。
得找个时间约一下。她默默想着。
出门之后，她在门口看见了一辆熟悉的出租车。
是水叔。
杨潮雨哑然。
她发愣的时候，一个人上前询问，大概水叔拒绝了，那人关上车门离开。
杨潮雨小跑几步，坐了进去。
“水叔，你伤势好了？”
“本来就没怎么受伤。”水叔笑了笑，“只是用力过猛罢了。”
杨潮雨点了点头。
车里安静了一会儿。
杨潮雨其实有点想跟他谈一谈，关于能力使用过度后的后遗症。
照水叔的情况来看，早年他因为放任“同伴”作恶，让一条无辜的生命走上了绝路。这件事，水叔在融合的周洳生之后，提过一次。
因为杨潮雨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并且跟水叔相处的时间比较长，对那个年轻的生命接触不多，所以她比较偏向水叔，对那个年轻男孩只是惋惜感慨。
可在水叔看来，这就是他一生的心魔。
这件事是水叔的伤疤，杨潮雨也不敢贸然揭开。
她便提起了第二件好奇的事情。
“水叔，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能使用周洳生的能力？”
上一次确认能力，还是在纯心寄宿之前。那是她第1次确切地知道逝者们的能力。当时，乔乔是第一个说的。说完之后，杨潮雨曾问过她有没有其他的能力，乔乔说不清楚。当时乔乔给出的解释是，杨潮雨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能力，更何况是他们这些逝者呢。
又不像是游戏，当中点开技能栏，他们就能清楚明白地看见技能解释。
那时，杨潮雨觉得挺有道理。
现在仔细一想，既然连那么强的乔乔，都对自己的能力并没有十足的了解，那么水叔的等级刚刚晋升没多久，他有些迷糊也在情理之中。
“我记得你很早之前问过我，融合周洳生之后是什么感觉？”
杨潮雨点头。这她的确问过。
水叔：“我当时回答你：很难形容。”
除了那次询问，他们之前还有过一次谈心。杨潮雨想起那时的水叔说，自己在梦境中，经历了周洳生的部分人生。
她便询问水叔是不是这个意思。
水叔点了点头，却说：“这算是一部分原因。”
按照水叔的说法，他猜测，每次做完关于周洳生的梦之后，就能得到对方一部分的能量。随着时间推进，融合的部分便会越多，对这种能力的理解就越清晰，越能掌控。
“这能力看起来很强，同时消耗也很大。”
这是当然的。
在二进琉瑭时，周洳生是在濒临绝境的情况下，才发动了能力。这就说明，这技能不好轻易施展。而水叔之前在任务中的表现，也再次印证了这一点。
“那你现在算是完全掌握了这个能力吗？”
这个必须得问清楚。
水叔摇头：“这也是我觉得这个能力有点变态的原因。”
去过琉瑭六栋14楼之后，大概花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已经能够掌握控魂的能力，并且熟练使用。可是，从那之后至今，经过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他依旧无法完全掌控第二项能力。
水叔便猜测：“第二项能力的效果，估计是控魂的两倍或者更多。”
那代价，自然不必多说。
杨潮雨心里有了数。
这么说来，在濡村召唤的“地狱”并不是完全版。
可即便如此，强如黑影，也被消耗掉了大部分身体。可以说，如果不是水叔那一下，他们根本不可能脱离任务——女先生也厉害，可最终却差点跟黑影同归于尽。
那次任务，是所有人齐心协力才能达成的。
而水叔能力的贡献，占50%左右。
她便额外期待起水叔完全掌握技能之后，那个技能会达到怎么样的效果。
这么想着，她就有另外一个疑惑开始上涌。
“叫’地狱‘这种名字，会不会显得有点中二？”
她隐约好像听见了水叔说了这二字，当时因为情况紧急，她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出了任务之后，再回想那个场景，就感觉……
车厢里一阵沉默。
杨潮雨从后视镜里打量水叔的表情，只见他紧抿着嘴唇，神态很不自然。
是不是有点社死？
要不……
就在杨潮雨决定要转换话题时，水叔说：“主要是，不叫出来的话，感觉发挥不出来？”
他的话，是疑问句，似乎自己也不太确定。
杨潮雨下意识反问：“为什么会发挥不出来？”
“大概会没有那种感觉。”
什么感觉？
杨潮雨突然记起，在速美中心时，她跟星哥因为楼层效果的缘故，站不起来。当时两个人一同跪在地上，面面相觑。星哥便提出，喊着口号起身，说是那样会有条件反射，更容易起身。星哥做到了，杨潮雨却不行。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对有些人有用，对有些人没用”？
水叔：“就比如你每次想让谁出来帮你的时候，你其实不用喊他们的名字——因为咱们或多或少能感觉到你的意图，但你就是喊出来了。这个道理，应该是一样的吧。”
杨潮雨：好像是的呢。
这么一想，那些动画里，大喊着奇怪招数并施展出来的人，突然就显得很正经起来。
要说不正经的，应该是那些作者们吧。
应该问作者为什么给角色的技能起那么破廉耻的名字。
角色不背锅。
类比水叔的情况，那就不是水叔的问题，该是技能的原有者周洳生背这口锅。
水叔深有同感，点头。
再次回到怡然病院。
病院的大门，跟之前他们离开时一样。锁掉了，两扇大门中有一扇倒在地上。这是之前符总用力过猛弄断的。
四周一片萧索。
杨潮雨下了车之后，水叔也紧跟着下来。
“我跟你一起。”他说。
“好。”
大半夜的，自己一个人到这个黑漆漆的地方赴约，杨潮雨有点害。
有水叔做后盾，她便能安心了一些。
可杨潮雨进了大门，绕过灌木，挤过半开的玻璃门，一路上到二楼，一个逝者都没看见。她想了想，叫了囝囝的名字。
囝囝出来了。
他似乎也有点疑惑，皱着眉到处看了看，再回头的时候，满眼都是恐惧。
“啊啊啊……”
他双手摆弄着，急切地想表达什么。
因为他不是跟杨潮雨签订契约的逝者，所以杨潮雨并不能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只能干瞪眼。
水叔：“这里的气场，有点不对。”
杨潮雨：“什么？”
“逝者的气息，没有了。”
杨潮雨一下想到了熠杳说过的话。
她说完成夙愿之后，逝者就会安息，但其实安息的真正含义，并不清晰。
水叔感知到杨潮雨的意思，摇头。
“不是那种气息。”
濡村里的女先生“安息”之后，其带来的阴气很快就消散了，可水叔能感觉到，她没有离开，只是比起出现时的那种气场，“安息”后笼罩濡村的气息更加平和无害。
但怡然病院……
“更像是，一个逝者都不存在了。”
水叔似乎是说出了囝囝的意思。囝囝垂下了脑袋，沉默下来。
杨潮雨有点懵。
都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