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他们说你因为一些缘故，被软禁在了家里。不过如今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了，你应该也恢复自由了吧。”
视频中的女孩面色红润，神色淡然。
她仿佛不记得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惊爆之言，此刻竟能淡定闲聊。
“当然，我也不是催促你继续行动的意思。说起来，我一直藏在你们身后，像个只会坐办公室满肚肥肠只会瞎指挥的领导，所以这次我打算亲自去看看。”
看到这，杨潮雨眉头皱起。
一般而言，主播一开始进去涡时，力量还没有觉醒，也就是俗称“菜鸡中的菜鸡”。
如果是半年以前，杨潮雨倒不太担忧。
可如今涡以及其中的逝者，都不明原因地得到了增强。难度，不可同日而语，此时再有新手进去，恐怕生还率基本为零。
明明之前上次两人交谈时，她就提过此事，为什么韩何月却依旧一意孤行呢。
杨潮雨并不相信对方这么做，是因为视频中所说的理由。
可……
她继续看了下去。
韩何月说她这次要去的地方，不是朝彩雅苑。
“那里我已经去过很多次了，没有遇见任何异常。而且，最近我的梦境也发生了变化，是另一处无人问津的地方，据说之前是个玩偶工厂。”
说到这里，她笑了笑。
“我对涡还算了解，我也知道，它只在夜晚出现，所以我将邮件定时在中午，如果中午我没能回来，这封邮件就会自动发送给我最信任的几人。”
韩何月顿了顿，微微低下头。
“对不起。因为自己的一头热，结果造成了这样的后果。本来还说要一起结束这些荒谬的涡，一起打倒MN，没想到自己先倒下了……”
她叹息一声：“之后，大家是选择继续战斗，还是选择离开，我都尊重大家。你们只需知道，与你们相遇，我很幸运。”
韩何月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视频缓缓黑了下去。
杨潮雨拧眉。
进度条告诉她，没这么简单。
果然，就见黑屏上，再次写出一串字幕：
专门留给杨潮雨。
画面再次亮了起来，依旧是熟悉的桌游店背景。
“虽然跟你接触不多，但是其他人对你的评价都很高。最常用来评价你的一个词，就是‘聪明’。那我猜，你应该也能发现我的隐瞒之词。”
韩何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笑了笑，挠脸。
“隐瞒，只是因为我内心的一点点虚荣以及自欺欺人。”她说着，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但她却克制住泪意，“按照你的性格，应该去朝彩雅苑探查过了。听他们说，你的能力似乎有些特别，好像能跟逝者对话。那么，你应该也会询问对方有没有见过我的干弟弟。
“如果你得到答案，那就应该知道，他是伪装者……”
韩何月的声音哽咽起来。
“我之前也遇到过那样的人。他们的亲人成为伪装者之后，依旧试图将亲人拉回现实世界中，并且还像以前一样对待的人，甚至还有用自身血肉来喂养的极端者。我能理解他们，毕竟深厚的感情没办法随便割舍。”
“但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不想有个吃人的干弟弟。”
像是吐露了自己最大的秘密，韩何月的表情放松了下来，仿若是从藏身的黑暗洞穴里走了出来，无畏地面对阳光。
“他曾经是一个那么善良、处处为人着想、体贴又积极向上的男孩。他何其无辜，被涡选中非要参加这些本就不该存在的任务。但我私心以为，不管他最终在涡里遇见了什么……”
韩何月骤然卡住，直直地看着前方。
杨潮雨还以为视频卡住了，点了点手机屏幕，才发现进度条一直在走。
过了许久，韩何月才轻轻地吐露后面的半句：“他都应该干净地死去。”
“干净地……”
“不该背上杀戮和罪孽！”
韩何月的表情激动起来。画面一卡，她的表情又恢复平静。即使是杨潮雨这样的门外汉，都能看出中间明显的剪辑痕迹。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而已。”韩何月接着说，“另一个……你难道没有发现吗？不管是涡、逝者、主播还是伪装者，他们的存在都是错误的，是违反规则的。”
“你都因此被罚软禁！你应当是最明白的那个啊。正常人的生活、活人的世界里，不应该有他们存在。从涡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生活都被打乱了。而已经参加过涡的人，你认为还能进行正常的生活吗？不能了。你们和我，都是这个世界的异端，你知道异端的最终结果是什么吗？是被清理。”
杨潮雨默认。
她自然也意识到了。
尤其是经历了朝彩雅苑之后。
水叔的选择，明晃晃地告诉她一个以前一直被忽视的某种规则：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成为了逝者，而逝者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而留恋在世间，但是该过去的就应该过去。不论是消耗时间空间，还是其他的什么，这些伤痕和遗憾，都能渐渐淡去。
而不是一直困扰着现世的人。
可即便是心里明白，但情感可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
只要是个人，他的理智和感情就总会打架。人们的生活，就是在这两者之间找到一个均衡点。
杨潮雨目前还没找到。
所以她对水叔的离开，总抱有……淡淡的怨念。
“所以，在我们这些异端被清理之前，我们必须要提前毁灭掉涡，让死去的人彻底死去，让活着的人正常地活着。”
“这不仅仅为了我，更是为了现世的人。”
杨潮雨还未有反应，却听自己身前传来一道冷哼。
是江童。
杨潮雨瞅他一眼，见江童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又垂头去看视频。
“我知道，我似乎总是游离在你们之外，还有所隐瞒，所以你们大概都会觉得我不够真诚。但我有我自己的理由。而且就这样的结果来说，我的死亡，难道还不够真诚么？”
视频的最后，韩何月笑了笑。
“不论未来是怎样的，你都想要让对方好好活着。你们的内心，都有这样一个人吧？”
“为这个人而努力吧。”
视频彻底黑了下去。
进度条走到了最后。
杨潮雨拿着手机，一时无言。
她将手机收起，抬头看向面前的江童，问道：“你怎么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