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是在误会这个。
我忙说:“没有,权御,我没有跟他在一起,刚刚你看到的……是因为角度关系的误会。”
权御陷入了沉默。
显然他是不信的,坦白说,对于我自己的解释,我也不信。
早在我们分手之前,繁华就已经是我们之间的重要矛盾点,我也的确跟繁华不清不楚,虽然也曾试图躲开,却总是没办法真正做到。
不过,沉默许久后,权御终于出了声:“我理解,不要这么紧张。”
“……”
“而且,我们毕竟已经分手了。”权御说,“我明白我没有资格再过问这件事。”
他的语气仍旧平静,但我还是听得出,最后那句话里的颤抖。
一瞬间,我想起了那天权衡给我看的视频画面,又想起他今天憔悴的样子。
的确,权御没有爱我爱到为我付出生命,我对他的那点感情更是……更是羞于启齿。
可是人心都是肉长的,除了我前夫,这世上肯定不会有男人比权御更爱我、更尊重我了。
尽管他个性强势,但也就是嘴巴上讨讨便宜,行动上历来是尊重我的。小到一个吻,大到求婚和分手,他始终是尊重我的。
这种尊重和繁华刚刚的孟浪一比,高下立判。
一想到这儿,我的心顿时痛了起来,说不清是为了权御,还是因为发现自己错过了一个少有的好男人。
忍不住说:“你别这么说……我看你瘦了很多,你最近怎么样?”
“我还好。”权御说,“只是不太有胃口,公司也比较忙,所以看上去不太健康,事实上都还好。”
“我已经知道了,”我说,“权衡都告诉我了。”
权御再度沉默,但不到一会儿,便说:“你不要相信他的话,他是个小孩子,容易受到情绪的影响,而且我最近发现他接触了违禁品,我担心他的精神受到了影响。”
我问:“他怎么会用那种东西?”
以权御的性子,对权衡肯定是严格管理。
权御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我继母和海伦生前都会用。”
我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生前?”我忙问,“你找到权海伦了吗?”
权御许久才说:“没有。”
我说:“那你怎么说‘生前’,我还以为找到了她的遗体。”
“我梦到了她,”权御说,“我请了一个通灵大师,她说可以让我梦到她。”
权御说到这儿,似乎因为太痛苦了,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我成功地梦到了她,在梦里,她告诉我,她已经化为碎片,进入了海里。她说不需要费心去找,她喜欢那地方……”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说海里又深又冷,但她觉得很宁静。最近我遏制不住地每天都在想她,我知道你很讨厌她,我也是如此,可……她是唯一一个不肯离开我的人……”
“很抱歉,让你听到了这些,可是现在我觉得很孤独……”
我听着他说的话,心中五味杂陈。
其实前几天我问过阿美一次,她说繁家派人带走了权海伦,而且这件事经过了范伯伯的同意。
范伯伯对此的解释是,权海伦本来就是繁华授意抓的,放在我们这里终归是个炸弹,何况繁家还给了一笔钱,这笔钱还在我爸爸的卧室放着。
那笔钱我也去看过,装了四只箱子,我把那些钱给了范伯伯,但他说这是我们的,还要我不要担心。
我当然担心,我担心权海伦的事会暴露,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她的憎恨在逐渐淡去,开始对她的生命惋惜起来。
尤其是在这一刻,当我听到权御用这种近乎窒息的语调说着这些话,我的整个心都要碎了。
不止是因为权海伦死了。
也因为我知道,不到已经控制不住,权御不会在这种场合,在电话里对我说这些,他一向是竭尽全力隐藏情绪的。
权海伦疯疯癫癫,没有素质,遭人厌恶,她甚至想杀了我……可是对权御来说,她是痴缠而稳定的。
所有人都离开了他,所有人里,也包括我。
想到这些,我心里也很是难受,整个人都无可避免得萦绕进了一种极度悲伤的氛围,连头都跟着隐隐地有点发痛。
就在这时,突然,门板上传来一阵响动,伤感的气氛被打散,繁华的声音传来:“菲菲,你还好吗?”
我不由得感到一阵厌恶,不想回话,往里走了走,对电话里的权御说:“你现在在哪里?”
“在车里。”权御显然还沉浸在悲伤里,他深吸了一口气,说,“碧翠丝今天收到了邀请,我代替海伦前来。”
“……”
“不,”他吸着气说,“我知道你会来,你不会错过孩子的活动。我想见你,非常想……”
我说:“你可以等我一下吗?孩子们还有几分钟就会表演,然后我就去找你。我们聊聊。”
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状态,他显然都到了临界点,我觉得他很需要我帮忙,哪怕我们做不成夫妻。
我没听到权御的声音,因为就在我这句话说完时,门板上就传来了一声接一声的巨响。
任何人遇到这事都会吓蒙的,我当然也是如此,吓得手机都掉到了地上。
但我还没来得及捡,最后一声巨响就传来,门被彻底踹开了。
繁华就像个疯子似的直接就冲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只有几个幼儿园的女员工和家长,全都显得很惊慌。
繁华一冲进来就抱住了我,搂得我浑身骨头都要断了。
我本来就因为悲伤而觉得不舒服,又遭他惊吓,现在他又这样,我几乎感觉要缺氧,怕是要当场晕在这里。
幸而,旁边有家长的声音说:“繁先生,快松开手,你太太似乎是病了。”
繁华这才松了手。
我眼前黑了一会儿,随后便一眼看到了繁华,他按着我的肩膀,满脸关切地问:“还好吗?菲菲,要不要去医院?”
我愣怔地看着他,然后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别处。
盥洗室里的人很多,所有人都显得很关切。
离我最近的金太太把我的手机递了过来,说:“手机掉在地上了。”
我正要接,繁华已经一把夺走,揣进了口袋,随后对我说:“别怕,咱们这就去医院。”
说着,就要打横抱我。
我忙说:“不要!”
我这一声几乎是喊得,繁华肯定被吓了一跳,止住了动作。
我深吸了一口气,捂住砰砰直跳的心口,好使自己平静下来,一边说:“我没事,把手机还我。”
繁华没有立刻掏口袋,而是按住我的肩膀,柔声说:“你的脸色实在是太……”
我烦到了极点,忍不住瞪向他,命令:“把手机还给我!”
四目相对,繁华愣怔地看了我几秒钟,随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递给了我。
我接过来,见屏幕上还在通话,名字自然还是“阿御”。
这么多人在,我自然是不好继续讲电话的,便先按了挂断,对众人笑了笑,说:“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
“人没事就好,”金太太柔声说:“不过繁先生可是吓坏了,我看你这么瘦,脸色又苍白,也难怪他这么紧张你。”
众人应和后,便散开了,繁华揽住我的身子把我扶出了盥洗室,不过这次他学老实了,一走过转弯,便松开了手,只是仍在旁边问我:“真的感觉还好吗?”
“以后别那么做了,”我说,“要开门可以找保全说明情况,踹门就像个疯子。”
繁华没吭声。
我的余光看到他在看我,便扭头直视他,说:“差点忘了,幼儿园就是你开的,当我没说吧。”
繁华仍旧看着我,可能是因为我说他像个疯子,脸上的神色有点受伤:“你爸爸对我说,你身体不好,不能一个人在密闭的环境呆太久。”
我说:“盥洗室里有通风系统。”
“是,但也不排除会出危险,”繁华解释道,“通风口有进人的可能性,空调也有可能被人下毒……”
“够了!”一瞬间,我的烦躁冲到了脑袋顶,脚步一停,瞪着他,低吼,“也只有你才会想出这么多要人命的变态手段!”
繁华顿时不说话了,震惊地看着我。
四目相对,我承认,我完全不能冷静,心情烦躁到了极点,他为什么总是能影响到我的情绪?!
我根本无法停止想要伤害他的念头,虽然我其实能理解他的担心,却还是说:“我不需要你的关心,别说得好像你很关心我。我一直活得很好,让我感觉到有威胁的从来都是你!从现在开始,希望你不要再烦我,否则我一分钟都装不下去了。”
繁华显然也看出我的情绪失控了,他看着我,沉默片刻,说:“好。”
我们走到礼堂时,演出正要开始。
在忍受了一分多钟其他家长的“慰问”后,舞台剧终于开始。
我在心底长舒了一口气,因为真的很烦。这些家长跟我并不认识,他们就是喜欢接近“繁太太”。
如此虚伪,毫无意义,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