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姐回来时,心情肉眼可见得很好,走路时脚上都带着风。
她施施然地在我对面坐下,锐利的眼睛似乎盯了我几秒钟,才笑着问:“怎么了?姐姐的妆了吗?为什么这样盯着我看?”
“就是觉得你好像格外高兴。”我笑了一下,说,“你很喜欢卢卡斯吧?”
“当然了,他是个天真可爱的小伙子。”她放好手机,拢着头发,风情万种地笑着说,“我毕竟不年轻了,和我同龄的男人都显得太端正或太油腻,年轻纯情的男孩子能唤起我对生活的渴望。”
年轻纯情的。
繁华今年才三十多岁,看外表跟卢卡斯也差不多,也算吧?
尽管心里这样想,成年人了,基本的克制还是有的,我竭力维持表面上的平静,笑笑说:“那卢卡斯是安安姐爱的人吗?”
“爱?”
她扣好皮包,抬起头笑着看我。
“是。”我说,“刚刚你不是说想让我问你吗?我确实也很好奇,什么样的人才能被安安姐这样优秀的女人爱着呢?”
见她没说话,我又补充:“我知道肯定不是卢卡斯。”
安安姐微微地笑了起来:“你的眼光很准。”
说完,她端起了酒杯,像是在遮掩什么情绪似的,喝了一大口,随后拿起餐巾擦拭着红唇边的酒渍,说:“我爱的人,是这世上最可爱的男人。”
说这话时,她看着我的眼睛,仿佛在暗示我什么似的:“虽然我们今生注定无法在一起,但我会一直爱着他。”
我害怕她看出我的情绪,拿起刀叉,低下头避开这恐怖的眼神,问:“他长得好看吗?”
“当然了。”她的声音幽幽的,说话时又拿起了酒杯,“他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男人。”
从餐馆出来,安安姐已经喝醉了。
她走路摇摇晃晃,却仍然满面笑容。
分别时,她抱着我,说:“小丫头,你真是我的幸运星,姐姐呀,最喜欢你了。”
是啊。
繁华给安安这女人打电话时,一定知道我们正在一起。
两个人肯定都知道我跟对方的关系。
这其实正好解释,为什么她这么主动地前来找我。
她是在逼宫吧?!
这个念头一涌上脑海,我的心脏就狠狠抖了一下。
繁华说她作风不好,阻止我跟她联络,自己却背地里跟他通电话。
仔细看看,这个女人其实也经常会有意无意地问起我老公。
金主……
给钱才叫金主。
想到这儿,我把车靠到路边,打开电脑。
刚开机,保镖便过来敲车窗,问:“太太,还好吗?”
“给上司发个邮件。”
我含糊过去,待保镖离开后,便打开软件,开始入侵。
虽然入侵银行账户费事费力而且严重违法,但借助我放过的小软件,看看他手机里的通话记录,看看它收到过什么信息还是很容易的。
我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就在我入侵时间的二十分钟以前,繁华的账户收到了十万转账确认成功的消息。
十万英镑,折合成人民币有将近一百万,作为公司业务它太小了,可作为养女人……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六一节快到了,三只在幼儿园有活动,繁爸爸下午时就去了,我打了个电话回家,得知他们还没回来。
我当然也不会回家,而是加速甩开保镖,凭着模模糊糊的记忆,来到了这条看外表就觉得很熟悉的街。
刚在花园斜对面停好车,手机就响了,不用说,肯定是繁华。
我入侵了他的手机,又直接甩开了保镖,以他的聪明,肯定已经知道我发现了。
我这会儿不想接他的电话,毕竟我是真的没法面对。不想再像香水事件那样幼稚的胡闹,但也无法控制自己激荡的情绪。
于是我将手机丢在车里,出门按了门铃。
里面的人很快就出来了,他穿着运动服,正擦着汗,尽管神色惊诧,还是拿着遥控器给我开了门。
梁医生的家里布置极其简单,但很熟悉,我肯定没少来过这里。
我在他家的沙发上坐下,拦住说要去冲澡的他,说:“我是甩开保镖过来的,他们很快就会找过来,我想请你带我去见权御。”
梁医生先是愕然,随后打量着我,露出了然的神色:“你想起来了?”
“算是吧。”我不想告诉他实话,只说:“带我去见权御,好吗?他不是我的未婚夫吗?”
梁医生盯着我看了几秒,摇了摇头,说:“你没想起来……如果你想起来了,肯定知道权御在哪里。”
难怪。
我问:“你上次不是很希望去见权御吗?为什么现在改变念头了?是你在骗我?还是繁华对你提了什么要求?”
“是我在骗你。”他居然很果断地说,“其实你并不爱权御,那只是你一个不太熟的朋友。”
“撒谎。”我说,“繁华都承认了,他说我们离过婚,在这期间我和权御在一起并订婚了。”
梁医生一愣,顿时不说话了。
“我真的很紧急,繁华派了一大堆保镖整天盯着我,我不可能每次都能顺利甩脱。”我催促道,“拜托了梁医生,我虽然失忆了,但不能忍人欺骗,也有权利知道自己以前的事,不是么?”
“不是你没权利,而是……”梁医生抿了抿嘴,神色纠结,“你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我发誓真相绝没有你现在的生活幸福……”
“繁华还有别的女人。”我说,“我很确定。”
梁医生一怔。
“你讲的故事并不符合我的事实,因为我可以不摸那个盒子,不摸不会给我的人生带来影响。”我说,“但其实,不追查真相也是一种选择,只是选择被动罢了。你说对吗?”
梁医生再度陷入沉默,但很快,他便再度开口:“他真的有了别的女人?你知道她是谁吗?”
梁医生和安安毕竟有这样的关系,很难说他对安安有没有感情。
如果我说是安安,梁医生很有可能会情绪失控,影响我的目的。
但事已至此,我如果说不出个人来,梁医生或许不会相信我。
于是我想了一下,便说:“姓莫……”
虽然繁华说莫小姐喜欢女人,但这借口是他自己说的,他既然跟安安有事,谁知莫小姐的事是不是他在骗我?
如今非常时期,我也只能这样说了。
我的话刚一说完,梁医生就皱起了眉头,眼里几乎冒出了火,声音里带着一股子戾气:“他还跟姓莫的牵扯?!”
我心一凉,愣怔地望着他。
不会吧……
难道歪打正着了?
我的表情完全失控了,梁医生显然随后便意识到,他看了我一眼,随后便平静下来,但依旧阴沉着脸,站起身说:“走,我带你去看权御。”
梁医生去帮我把我的车开进了车库,随后开着自己的车,载着我出发了。
在路上,梁医生告诉我:“你跟繁华早就离婚了,这一年多,你一直跟权御在交往。权御虽然没有繁华这么会哄女人开心,但他其实十分爱你。你们也正打算结婚。”
“……”
“前些日子,我之所以告诉你权御的事,是因为当时他在住院,情况非常危急。权御家没有什么亲人,他全部的精神支柱都只有你,可是繁华却找到他,对他说你们复合了。权御因此大受刺激,进了两次急救室,勉强才保住命,几天前才出院,现在肯定还在住处养身体。”
我问:“那你怎么后来不提了?”
“是权御的意思,”梁医生说,“你已经跟他好了,又受不得刺激。加之繁华保证说一定会疼你爱你,让你幸福,我也看他表现不错,你也非常开心,就……”
他说着,捏紧了方向盘,咬牙道:“我真是一时糊涂,狼永远是狼。”
对于权御这个人,我真是半点印象也没有,哪怕梁医生讲了,也勾不起我的什么情绪,只知道他确实是个好人。
反而是最后一句,让我心头发麻,忍不住问:“繁华跟那位莫小姐……”
“不提了。”梁医生说,“听我的,先别想这件事,就算要知道真相,也要一点点来,你还有孩子要依靠你呢。”
他说得对。
而且我的头已经开始嗡嗡发痛了,果然……那个莫小姐跟繁华到底怎么回事?
光是想到这个问题,我就开始恐惧、开始痛苦了。
权御的住宅离这里挺远的,是一栋虽然比不得繁华的华美,但也还算漂亮的欧式风格别墅。
我们进去时,门口正站着几个女佣,一个穿着铁灰色西装裤和白衬衫的高个男人正被人扶着从楼上走下来。
这男人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岁,五官的确不及繁华那么震撼,但也称得上英俊。
此刻他容颜憔悴,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地看着我,目光里有震惊,也有欣喜。
不用梁医生介绍,我就知道,这位肯定就是权御了。
不过可能是因为此时我心情的确太糟吧,见到他,我完全没有任何喜欢或讨厌的感觉,眼睁睁地看着他挣开女佣,疾步朝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