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来到我近前时,我才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这时,梁医生抬起手,推住他的肩膀,说:“她还没恢复记忆。”
权御动作随之一停,看了一眼梁医生,又看向了我。
“她说想看看你的情况,我就带她来了。”梁医生说,“但她的身体不好,以前的事不急着跟她讲。”
权御神色恍惚,半晌,后知后觉似的点了点头,对我说:“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我说:“谢谢你的关心。”
他没说话,就这么看着我。
我万分尴尬,没办法面对他的目光。
幸好,梁医生及时解围道:“权先生,你就这样站着可以吗?不是刚做完手术?”
“没事,谢谢关心。”权御对梁医生微微点头,随即看向我,柔声说,“跟我来。”
说完,他转身朝里面走去。
我不知为何,感觉有些畏惧,脚步在原地没动,直到梁医生扭头看我,才跟上了他。
权御领着我们进了会客室,一路上除了梁医生偶尔问候他,他没有主动提起任何话题,是个非常安静的人。
来到会客室门口,权御先进去了。我正要进去,见梁医生竟然没有动,大有站在门口的意思,便问:“你不进去吗?”
“我想你们应该单独谈谈。”梁医生说,“很多事都是你们两个的私事。”
我说:“可是我……”
说到这儿,我下意识地看向已经字沙发上坐下,正朝我这边看的权御,忍不住拽了拽梁医生,示意他到旁边来。
梁医生便跟着我往旁边走了几步,彻底避开了门口,小声问:“你是觉得害怕么?他确实比较严肃,但一直对你很宠的。”
“也不是害怕,就是……”我小声说,“就是他看着我的眼神……我恨不自在。”
梁医生一下子不说话了,盯着我看了几秒钟,问:“不然就这样吧,我现在跟他说一声,带你回去。”
我一愣,问:“什么意思?”
“他这样看着你时,你就不会有这种感觉,反而觉得很甜蜜。”可能是因为特地压低了声音,他的神态和声音都有一种很悲悯的感觉,“对么?”
我知道他是说繁华,便说:“他没有这样看过我。”
“是啊,我也觉得更热烈一些。”梁医生幽幽说,“其实那样的男人做不到忠诚也很正常,更何况莫小姐不仅长得美,学历不输于你,而且还是跨国企业的总裁,你……”
“好了。”我说,“你别阴阳怪气地讽刺我了。我不想进去跟这个没关系,是因为我对这位权先生感觉很陌生。”
“我不是阴阳怪气。”梁医生笑着说,“是真的觉得,你没有必要勉强自己知道真相。生活不是活给别人,而是活给自己,你爱他,还有他三个孩子,他终究不可能亏待你的。”
“你越说越离谱了。”
我真是生气了,推开他,直接进了门。
梁医生终究还是没有跟进来,我也不想强求了,直接坐到了权御的对面,朝他笑了一下,说:“权先生。”
权御从我进看到他时就保持了同一个表情,冷静得近乎是一尊雕像,就连那种令我不舒服的火热眼神都冷却了几分。
看样子是我的冷淡让他不舒服了吧?
既然如此,我当然不好直接提我的话题,而是先问:“你的身体怎么样了?梁医生说你做了手术?是什么手术?”
“一点小事。”权御这才开了口,声音有些哑,“已经好了。”
“那就好。”我说,“我不会打扰你太久的。”
“没关系。”权御轻声说,“你尽管打扰,我的时间都是你的。”
这话说得我怪不舒服的,忍不住扭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余光还是能看到权御,他扭头看向了另一侧。
尴尬……
还是由我继续提出话题吧:“你……你得的是什么病?还是受伤了?”
权御微微动了动脸,但目光还是回避状态。
正当我想再度开口换个话题时,他忽然扭回了头,看向我,说:“我不想给你带来困扰。”
“……”
那就不要说这句话呀,这明明会让我很好奇的。
我没接话,权御也就看着我。
当然了,虽然知道这是话术,我也的确好奇,便说:“我既然来找你,就不怕困扰,只要你愿意,就告诉我吧。”
还是把皮球踢给他的好。
权御再度陷入沉默,我算是看出来了,这是个很谨慎的男人,不论是说话,还是这看似慢半拍,实则步步都在谨慎思考的气质。
对峙半晌,权御再度开口:“你相信自己的是我的未婚妻么?”
果然又踢过来了,我说:“梁医生是我的私人医生,我很信任他。不过,我还想知道权先生怎么看?”
权御没说话,手指敲了敲桌面,女佣随即弯下腰,他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她便出去了。
应该是去取证据吧?
不出我所料,很快,女佣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只手机,权御接过来,打开手机,递给了我。
虽然繁华的态度也表明我跟这个权御有事,但看到的这一刻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手机屏幕背景上就是我和权御的照片,照片上我俩居然躺在一起,我闭着眼,他醒着,并用手搂着我的肩。
我俩是不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也不是最重要的了,这都睡在一起了,起码得是个男女朋友。
看的同时,耳边传来权御那很有特点的沉静声音:“在你失忆之前,我们还在交往,我正在安排我们的婚礼。”
我下意识地抬起头,望着他。
权御看着我的眼睛,继续说:“我的相册里有婚礼和戒指的照片,不过你并不知道这件事,所以如果你不相信,也无可厚非。”
我并不关心这个,只是问:“我失忆的前一天我们还在一起?”
我醒来时可是正跟繁华……
“是。”权御说,“当时我在住院,你来看了我。”
“那繁华呢?”我问,“我跟他是什么关系?”
权御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事情显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我的心里也越来越恐惧。
这件事中必然有人在撒谎,我更希望是权御,但心底却又隐隐觉得是繁华。
心慌之下,我问不下去,这时,权御再度开了口:“那些都过去了,梁医生说你现在过得很开心,我不明白你为何要来见我?你要知道,忘记你是一件很难的事。”
“对不起,我只是……”他的表情太悲伤,何况他又确实这么虚弱,我心里确实是涌上了愧疚,“我只是觉得……”
繁华在骗我,其实证据还不充分,安安的事如果我质问他,或许他还能找出借口解释,可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他真的在瞒着我什么。
我也看得出,梁医生也没有对我说出全部的实话。
所以,也许权御会有不同的说法。
可看着他这么难受又这么虚弱的样子,唉……看得出,他是一个爱我的男人,我没办法说出我只是想问他对繁华这个人的看法这件事。
我自己说不下去了,谈话又一次陷入了中断。
这一次是权御打破了沉默,他说:“如果你想的是我对繁华的看法,那我可以告诉你,他应该是爱你的,其他的我并不了解。”
我一愣,看向他。
“我希望他是爱你的,因为我希望你过得幸福,即便给你这份幸福的人不是我。”权御说到这儿,微微顿了顿,低下头,手指虚握,在嘴唇上轻轻压了压,声音有些低哑,“当然,只要你想回来,我随时等着你。”
我相信,任谁听到这番话,都能听出他语气里的勉强。
所以我确实挺窝心的,说:“抱歉……我可能不应该来。”
“你应该来的,至少我能看到你很好。”权御抬起头时,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眼眶仍然有几分发红,“对我而言已经足够了。”
“对不起……”我说,“真的对不起。”
“没关系,”他微微牵起了嘴角,显然是故意在模仿我,“真的没关系。”
“……”
话说到这份上,我也确实无法再问了,正准备起身告别,便听到权御说:“去看过爸爸吗?”
爸爸?
我不由得一震,一下子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昨晚我梦到了他,梦到他不断地指责我,”权御仍旧那么平静,像讲故事似的,轻声地说,“我已经不记得他说了什么,只记得尽管也很愤怒,却不断流着泪……我想他是在给我托梦,毕竟他在世时,我曾承诺他,会照顾你一生一世,他肯定是来怪我,怪我不守诺言。”
我许久才回过神:“你说……托梦?在世?”
这两个词,明显表明,我爸爸……已经去世了。
这个认知一涌上脑海,就像一个开关似的,我的头顿时开始疼了。
与此同时,权御也露出了意外的神色,他问:“怎么?你不知道吗?”
我说不出话,而几乎是几秒钟不到,权御就像被人提醒了似的,表情一变,说:“原来如此,你连爸爸都忘了,所以才会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