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坐在车里, 看着手机,看起来有些焦躁。
“怎么了?”萩原一边按着喇叭踩油门,一边用余光瞥他。
“香椎的电话没打通。”
萩原反应过来:“对了,就是他家里人住的那个医院是吧, 他是不是正好在现场?”
松田啧了一声:“他又没带装备——都是跟你学的!”
“这都能怪我身上?”萩原不满地抬了抬头盔, “马上到了……嘶, 怎么又是那帮记者?”
他再次用力地按了按喇叭。
车一停稳,松田先跳下了车。
“现在距离发现炸弹已经过了四十五分钟,警视厅的爆裂物处理人员还未到达,这是否说明……”谷村正激昂地谴责着,突然听到助手的尖叫。
“你做什么!”
熟悉的剧情。谷村一回头, 穿着熟悉防护服的警官正握着一把数据线,那张脸谷村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
“你、又是你……”
“妨碍公务, 你上次被拘留了七天还没够是吗?”松田看着他的鼻子, 像在打量这次从哪下手, “还是说你想再挨几下?”
谷村瞪着他,捂着鼻子警惕地后退了几步, 回头训斥自己的下属:“千崎!备用机呢?不是叫你别收起来的吗?”
“是的老师!来了来了!”被呵斥的小个子女生吃力地扛着巨大的三角架,一边手忙脚乱地从和她半个人差不多大的包里掏镜头出来。
“这位警官, ”谷村又看向松田,一脸皮笑肉不笑, “这次我们是接到了路人的投稿, 我们也只是希望及时回应一下大家对事件的关心。”
他让了开来,冲松田作了个“请通行”的动作。
“什么路人听到炸弹第一反应是找媒体不是报警?”萩原跟着听到了, 觉得不可理喻, “这么想出风头吗?”
他们和迎过来的千速打了声招呼。
发现炸弹的是医院的驾驶员, 他在整理车厢时拾到了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当救护车停下超过30分钟,炸弹就会开始倒计时,而期间一旦再次启动,炸弹将立刻爆/炸。
他拿到纸条后惊慌失措地检查了一遍,确实在车底发现了贴在上面的巨大黑色包裹,随后报警。
搜查课还在赶来的路上。中心医院地处闹市区,附近的交通警就先进行了紧急疏散和分流。
“据说被设置了炸弹的车子就是那辆,”千速指了指警戒线另一边,“上次遇到的香椎警官已经先去查看了。”
松田闻言拔步就往里走。萩原则喊住了自家姐姐,向她确认道:“你说报警的是医院的人?”
“是啊,”千速眨眨眼,“怎么了?”
“……那所谓的向媒体投稿的会是谁?”
松田绕到车后,一低头就看见香椎像一只浣熊一样钻在车子的底盘下面,什么防护都没穿,手机和随身包放一起撂在边上,上面还能看到自己的来电显示。
松田立刻黑着脸蹲下,拍了拍他的膝盖:“喂,出来!”
“什,什么?”香椎灰头土脸地拽着一串线,“前辈?我已经快拆完了。”
他本来只是打算看一眼,发现只是个构造非常原始的自制品后就很干脆地直接上手了,而且……”
他话没说完,松田把头盔摘下来盖到他头上,自己也跟着挤进车底。
“这是什么?”他指着那个不断闪动的红灯质疑道,“定时器已经关掉了?”
车厢底下就那么大空间,松田人高马大的一只塞进来,香椎便被挤到了边上。他不满地一边正头盔一边扒拉着对方的胳膊挪回去,口中嘟囔:“前辈你听我说完、等等,前辈,那个是……”
另一边,萩原姐弟在拿着出警记录和谷村对峙。
“警视厅接到报警的时间是今晚20点18分,”
研二指着姐姐的手机通话记录,同时点开了谷村所在的电视台的官方社交账号。
“但是米花要闻速报在20点14分就发布了关于事件的信息!”
屏幕上,硕大的“中心医院医疗事故引来炸弹车”标题印在谷村的眼中,他愣了一下,回头怒气冲冲地找什么人。
“千崎!你怎么……”
“请不要岔开话题!请您解释一下消息来源?”
萩原千速甩了甩长发,表现得并不粗暴,但她语速很快,不给谷村找借口的机会:“知情瞒报是很严重的行为!您姓谷村是吗?是什么人向您投稿的?在发布新闻前您一点都没考虑过警方是否知情吗?您……”
在谷村漫长的职业生涯中,一直都是他这么问别人,他第一次体验到在镜头前被咄咄逼问的窘迫感。
正当他涨红着脸试图反驳的时候,黄线内的巡逻警和防爆警突然喧哗起来。
“小心!卧倒!”
远远的,研二看到一坨哔哔响着的黑色物体被从车底下丢了出来。他也一惊,赶忙带着姐姐往防爆盾后躲。
谷村倒是喜不自禁,自觉捕捉到了重大新闻的一手现场,不顾危险地拉过摄像机对准了中央。
这次,他一定能抢到头条新闻!
众目睽睽之下,那黑色物体上的红灯闪了闪,原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哒”。
它炸了成了分开的两瓣,里头散开漫天的彩色碎纸,一个巨大的弹簧人偶从中蹦跶出来——是通常在万圣节使用的整蛊玩具。
车底下,松田按住了怀里的香椎屏息等了几秒,并没有等到爆/炸,反而听见了叽叽呱呱的机械音怪笑。
“……所以,前辈,我都说了,那个根本就不是炸弹,”香椎觉得自己的脸被松田的护腕硌得有点疼,“不要那么紧张啦!”
松田当然看出来了那不是炸弹——他只是下意识地在信号灯开始变频闪烁后把香椎捞了过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用力地抹了把脸上的灰尘,想借此掩盖发红的面色,“谁在搞这种恶作剧?”
他们从车底下钻出,便看到同事们个个顶着一头彩屑也在骂骂咧咧。
黄线外的谷村一脸呆滞,口中喃喃道这不可能。
“这、这种新闻……”他脸色铁青,下意识地回头喝骂下属,“千崎呢?”
帮他调镜的助手摇了摇头:“她从刚刚就不知道去哪了。”
谷村骂了句脏话,眼见其他的媒体和越来越多的警察赶到,开始招呼一班人收拾东西。
“别走啊谷村先生。”松田脱掉了碍事的防护服,活动了一下筋骨,一脸笑容地往这边走,“你还没解释你是怎么嗅到这个惊喜新闻的。”
“还有这张纸。”他晃了晃从“炸弹”中寻到的便签纸。上面一行娟秀的字迹写着:“祝谷村先生得偿所愿。”
谷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千崎的字迹,当即气得要去抢那纸片。松田毫不客气,反手扭住了他。
“警官先生,就是这里!”
千崎的声音出现在不远处,被按在地上的谷村扭头,便看到她和一名没见过的青年一起,引着一位身材宽厚的警察向他走来。谷村认得他,是搜查课的目暮警部。
“也就是说,”目暮擦着一头的汗,神色严肃,“千崎小姐你得知邻居二宫先生的犯罪计划,打算制止并报警时被上司谷村制止,因为他想要抢占独家报道?”
“是的!”千崎脸上带着隐忍的怒火,“他用工作威胁我!”
“但是那也不是犯罪计划!”他们旁边的青年补充道,“我只是在气头上说要炸了医院……毕竟我父亲刚刚做了手术就去世了,这种事怎么想医院都有责任吧?”
他们吵吵嚷嚷的,目暮听了半天才搞懂。二宫是该医院意外死亡的一位病人的家属,也是千崎小姐的好友。两人关于医院得失的通话被谷村听见后,谷村误以为这是一场即将发生的重大事件,便威胁千崎不许泄露消息,自己得以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然后,千崎小姐将计就计,伙同二宫一起制造了这场恶作剧。”
研二向组员们总结了这场事件,一边捏着他从现场带回来的整蛊玩偶小丑帽,一边感叹:“然后他们就要一起在法庭上相见了!”
是的,虽然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阻碍公共交通和医院运营都是事实。除了刑拘之外,二人估计还要背上好大一笔赔款。
留给谷村的处罚却更为复杂——千崎在事前写下了一篇很长的文稿,揭发了对方在职业期间多次通过行贿或暴力手段获得一些一手新闻。这篇文稿被同时交给了警方和多家米花町的大型媒体机构。
“不过,这家伙还是得感谢阵平,”研二弹了弹从桌上拎起的今日晨报,“要不然这些破事哪够他上头条啊?”
报纸上,黑色粗体字大标题:《黑心记者vs暴力警察,血腥执法引发巨大争议》。
配图是被揍歪脸的谷村和正挥出一记老拳的松田。后者脸上漆黑的墨镜打了马赛克都十分显眼。
萩原说着,左右看了看:“那么我们的男主角呢?都这个点了,阵平还不来?没听警部说要给他停职啊?”
山本跟着他在办公室里扫视一圈:“香椎也没来。”他脸上浮现出快活的笑意,“太好了,这个月我的平时分一定不用垫底了!”
萩原觉得奇怪,掏出手机准备给好友发短信:“他们昨晚不是一起去喝酒了?”
他也想去的其实,被姐姐强行拖回家。
“……难道喝多了?”萩原想着就摇摇头,“松田那家伙,根本灌不倒啊。”
“诶呀,真有什么事警部就来和我们说了。不管他们呗。”
领导不来上班,山本一点压力都没有,笑眯眯地从抽屉里掏出一堆刚到的临期零食大礼包和营养杂志。
“说不定是有什么丰富的夜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