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残破不堪,外面的小道本就泥泞,如今雨水浇注更是难以下脚。
一人自北而来,脚踏白履,行色匆忙。但细细一见,那人的脚下如同御风,根本不沾地面。
而在那山林一面,早有人在那里等待,那人身着白衫,抱着一团破布,破布呈剑形。那人席地而坐,毫不在意自己的衣衫浸泡在泥泞之中。
那脚踏白履一人身形急掠,不断在林间翻越穿行,前突飞纵之迅猛,令人观之咂舌。几个呼吸之间他便已经看到不远处那道席地而坐的白衫。
他的瞳孔一缩,身形不退反进,像一支利矢暴射而出。
那抱着破布的男子感受到了杀意,从冥想中回过神来,睁开双目,一双瞳孔竟是呈现紫金色泽。他站了起来,手中依然是那破布包裹的重物横立在身前。
白履战白衫。
一道极影飞掠至白衫身前,白履如影,连踏那破布包裹的重物数下。
那白衫脚底一沉,脚下寸土竟是生生碎裂,可见那数脚力道之重。
白履连踏数下,并不恋战,一个梯云纵身背跃至空中及地。
“庆季,你不能过去。”
“让开。”
脚踏白履的男子冷声呵道。
抱着破布的男子眼神微眯,将那团破布扛在肩上:“我说了,你不能过去。”
庆季这个名字在江湖上很有分量,因为他是风云志上第九人。
御风白履,踏寻无痕。
天下轻功魁首,据说一日便可行万里。
神行太保之名不是空穴来风。
纵游天下,一念东来,一念西去。
抱着破布的男人知道庆季要去干什么,所以他不准庆季南下。
“盖也,我再说一遍,让开。”
盖也并非是风云志上的江湖高手,但他也有一个名字——剑奴。
终生侍剑,这是他自执剑那天便立下的大势。
剑乃百兵之君,天下用剑者何其之多,但被贯剑以名的人却只有寥寥数人。
当代剑魁在人心中唯一人耳。
唐啸。
他被冠以剑仙之名,但在上一次风云志大评过后再也听不到他的半点风声,无数人都认为当年那个潇洒风流的唐剑仙已经不在人世。
唐啸乃当世剑道的绝顶,其名不亚于五百年前的剑魔裴哑人。
在他之下,贯以剑名者还有六人。
魂骨尊,佛豪奴。
而盖也便是那其中的剑奴。
千万莫要以为奴字排在最后,其字也卑贱便以为盖也实力在六人中只排末流。
任江湖谁都知道,盖也对敌从不露剑,裹布临敌重击至伤残,却不曾取人性命。
因为他觉得,剑不能沾血,剑也不能杀人。
所以为百剑之君,君子之道。
许多用剑侠士对此嗤之以鼻,无非是装模作样罢了,真要生死之战,哪里敢如此托大?
比如现在。
“我不会让你在南下一尺。”
“一团破布可没资格说出这种话。”
庆季皱眉冷笑,旋脚离地向前奔袭。此刻他脚下顿起一阵噼里啪啦的电声,竟然有黄雷在他脚下交缠奔游,身后竟是生出道道残影。
奔雷神。
盖也面色凝重,将那团破布狠狠插在地面,周身一丈竟是生出紫金光障。
我以三尺扎寸土,破却诸邪尽归真。
立土诛邪壁。
盖也牵引气息化作层层屏障顶立在周围,庆季咧嘴嗤笑,竟是绕着那道紫金障开始疾步游走。
黄电交叉,不断游击在屏障外,那噼里啪啦的声音作响,黄电竟是凝成一个电圈。紫金屏障被黄电击打缠绕,不时会生出涟漪,紫金色也渐渐淡去。
“我看你能龟缩到几时,竟然不想和我打,拦我作甚?”
庆季面色震怒,肩上的数道雀翎流于身后,倒是颇为潇洒。
盖也不语,只是闭目扎地,守着那一方紫金障。
庆季懒的与他多言。
奔雷神,黄雷叱。
那一脚裹挟万钧,周身如游龙的黄雷尽数归于那一脚,庆季蹬踏在紫金障之上狠狠向下砸去。
“破”
紫金障被那惊雷直击的生出数百道裂缝,而后尽数碎裂去。
盖也依旧闭目不语,只是嘴角渗出了斑斑血迹。
庆季那一下子破碎了他的紫金障,他的内息都是在翻腾。
“我说了,你一日不解剑,便不是我的对手。”
庆季神色倨傲,不再去管盖也,身形再度向前奔袭。但他只前行了不到十步。
周边风声大起,又是一道更大的紫金障盖过一方穹宇,生生挡在了庆季身前。
“盖也。”
他怒了,几乎是咆哮出口。
周遭数百虚影凝作一把巨剑置于紫金障的中间。
这是剑阵,一道只为阻隔天地气象的剑阵,只能进,不可出。
这才是今日盖也最大的凭仗。
后方盖也转过身直面庆季,他面色不变,只是身后凝起了一道虚影,那虚影人身妖面,脸上鸟喙狮目。
山海荒兽。
庆季神色复杂。
“你究竟为什么一定要他死?”
“因为他杀了那人。”
“杀一人而救万人,这难道不是大善?”
“但他杀了那人。”
没道理可讲。
庆季有些语塞,今日他是为了救人,而眼前的盖也阻拦他是为了不让他救人。
那就打。
一手招来天顶奔雷凝于手臂周身游旋,只不过这次的雷电不再是黄色,而是通体莹白。
那莹白雷电不如先前黄雷有气势,但盖也知道,庆季认真了。
奔雷神,五雷正法。
不同于道家的符箓和内丹招雷,庆季的五雷正法由天地气机勾引万象而生,这是他竭泽的秘技。
以雷劈于气海,蒸水而成气,气引天雷。如此是为他的循环。
一手向前撩去,万道白电从四面八方向盖也爆射而去,他的五雷正法虽与道家生形不同,但效果确是别无二致。
这五雷正法劈的不是外体,而是元神,是盖也的内海丹田。
盖也身后的荒兽向天长哮,突奔到盖也身前张开鸟喙竟是欲将那万丈雷霆吸进体内。
随着雷霆不断被纳入荒兽体内,那荒兽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胀大。
那荒兽不多时已是比刚开始胀大了数倍不止,庆季手中白雷汇于一把短刃,他手指紧握雷刃身形飞射,对那荒兽头颅祭出……
不远处一处空地上,大约七八个人正围坐在一处火堆旁歇息,皆是穿着麻衣,备着武器,正在七嘴八舌的交谈。只有一名样貌秀气的青衣女子沉默的在一旁吃着干粮,从那些男子厚实的臂膀便能瞧出这些人是练家子。此外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帐篷,隐约能看到其中有人影。
“咳咳”
帐篷里突然传来响动,帘子被一只瘦弱的手掀起。只见一个文弱书生样貌的男子缓缓走了出来。
“公子,外面凉,您怎么出来了?”
青衣女子边说便是站起了身子要去扶那文弱书生。
“林公子”
那围坐的七八大汉见到帐篷里的人走出来也是恭敬的喊到。
文弱书生样子的人摆了摆手对着青衣女子悄声问询着什么。苏佑陵与卫昌友隔得太远听不太清。
倒是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汉子操着浓厚的鼻音喊到:“公子放心,此次消息保准没错,只要取了那跟老参,您的病定能治好。”
文弱书生闻言对着七八个江湖汉子拱手施了一礼。
“烦请诸位费心了,林某身体有恙,诸位愿意带着林某这个拖油瓶来此已是不胜感激,无论取不取得那山参可否得手,回去之后林家必定重谢。”
“哈哈哈,林公子客气。”
“就是就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本就是应该。”
几个大汉闻言笑到,皆是客气还礼。
“只是刚进竹林时那几具狼尸,这竹林倒也险恶的狠啊”文弱书生语气突生出一丝凝重。
“哈哈哈,林公子莫要担心,除了那具狼王,其余那几具小狼,在座任何一个人都能杀得了,没甚担心的。”一个络腮胡的粗莽汉子大笑道。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是加上那狼王,我许雄也能一并解决,也叫林公子知道我沉雷掌许雄的名号不是说说的。”络腮胡大汉连连放出豪言。
“对啊对啊,许大哥的沉雷掌的名号整个江湖谁人不晓?几具小狼罢了,没甚可怖的。”
其余大汉闻言齐声附和道。那络腮胡大汉听着周围人的吹捧似乎很是受用,眯起的眼神却不断在青衣女子的身上扫来扫去。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响动,众人俱是眼神惊恐。
“这老山参难道也为别人所知道了?看这力道,怕不是九鼎高手?”
几个江湖大汉俱是大眼瞪小眼。
九鼎高手,一处江湖便是一处霸主,这要在寻常山头那也是镇山的宝贝。
如何会在这里看见?
“许哥?咱们是?”
旁边一人五短身材,但身材也是极其壮实。看着许雄正蹲在地上探查着那火堆的残渣,连忙起声问道。
“去看看,不管那人是谁,不能让他坏了老子的好事。”
许雄咬了咬牙出声,带着一丝狠厉。
“那林公子和那位姑娘?”
“不管他们,就说我们要先行一步。
众人随即一同奔向刚才响起震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