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几日, 沈秀去了衙门报道,正式开始了她的衙役生涯。
小虎子在家里习惯了三日后,傅春锦便向言素告了半日假, 与陈喜丫一起领着小虎子找了一家私塾,拜了夫子,教他念书识字。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沈秀休沐时,将后院的荒地开垦了出来。她从街上买了好些种子回来, 与傅春锦一起种下, 她想, 等到这些种子发芽成长, 结果的时候兄长应该来找她们了。
桑溪镇洪灾的文书到达清水镇时,言素正在粮行与傅春锦计划后续的买粮计划。再过三个月便要入秋了, 入秋那时候粮食盛产,得趁机多给燕翎军屯点粮食。
秦捕头拿着文书快步走入粮行账房,恭敬地道:“大人,桑溪镇出事了。”
傅春锦脸上的笑意一僵,这个时候出事, 她只能想到是洪灾。
“洪灾么?”她脱口问道。
秦捕头震惊地看了看傅春锦,“傅小姐怎么知道的?”
言素接过文书, 快速浏览了一遍,狐疑地看着傅春锦, 却不说话。
傅春锦肯定不能直言自己是重生之人,说了也没几个人信,只能解释道:“去年我便发现湾河堤坝有险,所以拿出了家财加固堤坝,没想到今年竟然出了这事。”她心跳得慌乱, 一是想到了傅冬青,二是想到大青虫若是下山救人,万一被柳言之顺藤摸瓜了,那可就是大事中的大事了。
不对,柳言之应该死在这场洪灾之中才是。
“柳言之在文书中写道,湾河决堤灾情严重,不止一处镇子遇灾,湾河下游几乎没有一个镇子是好的。今年这些镇子注定是颗粒无收了,所以想请我们燕州出粮,帮忙赈灾。”言素将文书内容说了一遍,可她越说越觉得傅春锦的脸色难看。
他竟然没死?!
“向上游镇子求粮,不是更快么?”傅春锦又发现了一处不对劲的地方。
本来言素尚未想那么多,可听见傅春锦这句,她便也多了个心眼,“也许,他也求了,只是送往我这儿的文书没有提及。”略微一顿,言素还是问出了口,“傅小姐这是怎么了?”
“我……”傅春锦越来越忐忑,想到阿秀回来那日的莫名心悸,她似乎已经猜到了傅冬青的下场。
即便她恨过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可也从未想过他死。
“大人能不能给我要份死亡名册?”傅春锦紧紧盯着言素的眼睛,虽说她记得弟弟并没有死在这场洪灾里,可柳言之竟然活下来了,定是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言素点头,“令弟的生死,我会帮你查明白。”说着,她看向秦捕头,“秦捕头,就由你押送粮草,即日启程,去桑溪镇赈灾。到了桑溪镇,帮我查一查,傅冬青是生是死,若是还活着……”言素从怀中摸出了钱袋,拿出了一锭银子,“你把这锭银子送给他。”
傅春锦连忙按住言素的手,正色道:“银子我能给,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
“一样归一样,你心里踏实了,便能给我好好办事。”言素认真道,“若是你给银子,你弟弟以为你舍不得他,指不定央着秦捕头非要来寻你,你让秦捕头带还是不带?大不了,我从你每月的工钱里扣便是。”
傅春锦释然,点头道:“一切就依大人说的办吧。”
言素轻笑,“放心,所谓祸害遗千年,你那弟弟也足够祸害了,定然还活着。”说完,便示意秦捕头下去办事,“到了桑溪镇,立即飞鸽传书回来。”
“是。”秦捕头领命退下。
鸽子确实比人快多了,如此一来,便能提前半月收到桑溪镇的最新消息,也可以让傅春锦彻底安心。
“今日要放你休息半日么?”言素关切问道。
傅春锦摇头道:“不必了,正事还是要做的。”说完,她定了定神,沉声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沈大哥他们……”
“大青虫?”言素不解。
“湾河往年闹水患时,他们便会扮作游商的工人下山救人。”傅春锦只能如此解释,“今次的水患如此恶劣,我只担心他们下山救人,会被柳言之盯上。”
言素静默不语,神色瞬间严肃起来。
“阿秀性子冲动,万一……”傅春锦实在是担心,也害怕这个万一发生。她知道阿秀跟兄长的感情向来很好,若是知道山寨出了祸事,她如何能在清水镇安静待下去?
言素安抚道:“大青虫已经躲了几十年,大青山又大,他们定比柳言之熟悉地形,借着地利,应该足以自保。”
“柳言之并不是善茬。”傅春锦提醒言素,“希望大家都安好。”想到这里,她忍不住问道:“京师那边有消息了么?”
言素摇头,“说来也奇怪,我给太后的密信,至今太后没有回复一句。”她的眸光中涌起一抹担忧,“我总觉得京师这些日子也不安稳。”
如此一来,陈叔叔一定还在京师,沈大哥他们便离不得大青山,所有的人都被栓在了那个死结上。
“唉。”傅春锦沉沉一叹。
言素继续安抚道:“你也别担心,至少清水镇是安全的。”说着,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腰上悬着的玉佩,看似只是个寻常玉佩,可这是逼不得已才用的信物,足以调动山中的那几千燕翎军。若是事情真到了那一步,她也只能调兵先保下清水镇,截断洛城与梧城之间的水路,占据这地利之势,死守到底,静等朝廷兵马来援。
傅春锦让自己冷静下来,也许一切并没有她想的那么严重,也许这次的洪水太过猝不及防,柳言之根本自顾不暇。想到这里,傅春锦定下心来,继续与言素算计每日漏下暗道的粮食应有多少,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山里的燕翎军屯够冬日的军粮。
黄昏之时,与平日一样,沈秀当值完,便来粮行接傅春锦回家,顺便路上买些食材,晚上做顿好吃的。
夕阳的余晖照在沈秀的身上,她发间的红绳尤为鲜艳。
沈秀回头瞧见傅春锦与言素一起走了出来,笑容满面,先给言素行了礼,便牵住了傅春锦的手,“大人,我接阿姐先走了啊。”
“去吧。”言素是越发羡慕这两人了,每日孤零零回家的只是她,也不知要在清水镇任职多久,才能调去其他地方任职,一步一步地回到京中当官。
傅春锦与言素告别后,便跟着沈秀离开了粮行。
沈秀觉得今日的阿姐很是沉默,掌心也冰凉冰凉的,忍不住问道:“粮行今日闹什么烦心事了么?”
傅春锦摇头,看看沈秀,觉得此事尚未弄清楚前,还是不要告诉沈秀,免得她也跟着一起担心。
“没事,只是在愁……”傅春锦故意扯了其他的事,“今晚吃什么?”
沈秀大笑,“阿姐,这事你可别愁了,我来决定,不然事事都愁,没过几年,可要长白头发了。”
傅春锦莞尔,“怎的?生了白发,你便不稀罕了么?”
“稀罕!怎的不稀罕!”沈秀紧了紧傅春锦的手,“我只是心疼,阿姐每日在粮行那么忙。”
傅春锦哑笑,“阿秀每日也很忙啊,我听说,今日阿秀又帮那婆婆背柴火了。”
“怎么阿姐什么都知道?”沈秀小声嘟囔。
傅春锦笑意终是暖了起来,“没办法,谁让我家阿秀喜欢助人为乐,大家都夸你好。”说着,她声音低下,“今晚我给你好好捏捏肩。”
沈秀高兴极了,“好啊!”
夕阳投落在她们身上,将她们的影子拉得颀长,两人一边说笑着,一边走入市集深处。这样的日子虽然平静,可每日都过得极是甜蜜。
与喜欢的人在一起,一天一天地老去,这是一种珍贵的幸福。
傅春锦珍惜这样的幸福,沈秀也同样珍惜这样的幸福。
偶尔一个回眸,视线里有她,偶尔半夜苏醒,枕边有她,偶尔心有不快,宠溺有她,世上最美好的事情,不过如此。
陈喜丫如往常一样,去私塾接了小虎子回来时,厨房里已飘起了菜香。
“好香啊!”小虎子哪里还忍得,馋虫大发,一头就钻入了厨房。
沈秀逮住了小虎子的投食小手,正色道:“不洗爪子就偷食,姑姑可是要打小虎子屁股的。”
“我洗!我这就洗!姑姑别打我!”小虎子另一手捂着屁股,他可怕姑姑打屁股了。
“快去洗。”沈秀忍笑放开了小虎子。
小虎子蹦跶着往井边去了,帮着陈喜丫一起打了一桶水上来,拿木盆接着将手洗了个干净。
晚上吃了晚饭后,傅春锦陪着小虎子温书,沈秀跟陈喜丫接着把剩下的家务做完,便搬了木椅子出来,躺着纳凉。
这天气是越来越热了,沈秀想着明日去买几张凉席回来,晚上能睡得舒服些。
“咚咚!咚咚咚!”
突然间,大门不知被谁重重敲响。
沈秀从木椅子上起身,“我去瞧瞧。”她打开大门后,借着月光瞬间看清楚了来人是谁,不由得惊呼道:“杨三哥?!”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该来的还是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