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的一句话，我的心却跟着狂跳了几下。
假如，我是妖呢……
假如他是妖，我也许会立刻马上的跟他分开，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师父给我写过一个戏，戏里就是一个人和一只妖相恋了，戏文虽然荡气回肠，但我不想做戏文里的女子。
不过还好，他是白牧，又不是妖。
我笑了一下，道：“那，如果我是妖呢？”
“如果你是妖。”白牧将我搂紧一点，似乎又凑近了一些道：“那我就一直和你在一起，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风乍起。
灯笼摇摆。
周围全是白牧身上的药香，他拥着我，在最繁华的街心。
在很久以后，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单纯的戏子姚红叶了。我坐在西窗前，看着屋檐角上的灯笼摇摆。看着门口那棵老梨花树叶落又开花。就想起白牧今天，对我说的这句生生世世。
那时的我，已经学会了喝酒，我喜欢喝最烈的酒，那烈酒冲刷过喉咙，会留下丝丝的疼，仿佛能掩住我满心的涩苦一样。
那时，是我第二次明白了，师父戏文里的一句戏词。
自古深情祭春秋，千秋万代，转眼万丈深渊。
我被他哄的直笑，推了他一下道：“别闹了，旁边这么多人呢。被人家看到了不好。”
“好。”白牧依然放开我，大手又抓住我的手，走了一会儿就到了湘溪园。
“要进去坐坐吗？”我问他。
“不了，今天医馆人多，有几位药已经空缺了，我去那边药房做些填补。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明日还有得忙。”
“好。”我点点头，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走进戏园。
走了几步，我下意识的回头，他站在门外，手插在口袋里，正笑颜颜的看着我。圆形的拱门外垂了两串漂亮的红灯笼，光影中，他一动不动的站着，就好像是一幅画。
静静的，温柔的。
我笑了一下。
一夜好睡，早起的时候，师父告诉我，今日就我一场戏。
忙了这么多天，可算是清闲了，我就坐在妆间一口一口都喝秋梨膏，这时候门帘一挑，曹盈盈走了进来。
自从那天我下长寿山，她在镇子外面接我，把我送回湘西园后，我们已经好多天没见了。今天她穿了一件儿鲜亮的玫粉色洋裙，披了一件带绒边的小斗篷，头发做成时髦的样子，看得出也精心化了妆，却依旧掩不住她一脸的憔悴。
“你这是怎么了？”我问。
“嗨，别提了。”曹盈盈叹了口气道：“都是一些家里的事，杂七杂八的，惹得我好几天都睡不着，我早就想过来找你说说话了，也就今日才得了个空。算了，不提这些，咱们说点开心的。”
她拉着我道：“姐，西街角那面新开了一家西餐馆，花样可多了，你去过了没有。”
我点点头：“昨天，白牧带我去了，东西挺好吃的。”
“哎呀，那个白牧对你还真挺好的。我还寻思，今天咱俩去吃呢，看来是来晚了。”曹盈盈笑着，找了一只空杯子，也倒了一点秋梨膏喝。
喝了两口，她突然道：“姐，李小四被调到县里宪兵队去了，他跟你说了吗？”
啥？李乾芝去临山县了？
这事我一点都不知道，自从下了长寿山，我就再没见过他。
曹盈盈看了我一眼，继续道：“姐，你还记得上次去临山县，你给那吴老爷子唱戏唱的好好的，他突然就走了的事儿吧。？
我点点头：“记得，想求他救人，还没开口他就走了，好像是有什么急事儿。”
“上次确实是有急事儿。”
曹莹莹接着说道：“那吴家老太爷一共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在省城里面，听说也是个大官儿，但是没人知道他干什么。二儿子却是个遛鱼打鸟的，平日不是逛窑子，就是走赌场，是个风流的人。
那日吴老太爷突然走了，是因为有消息传来，说长寿山那伙胡子，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竟然下山去屠了一个镇子。而那吴家二爷，刚好就去了那个镇子玩斗鸡。”
“后来怎么样了？”我听的心惊胆战的，竟然屠了一个镇子的人，那伙胡子真是该死。
曹莹莹缓了口气道：“还哪有什么后来。那吴二爷自然也是没了，吴老爷子虽然平时恨这二儿子没出息，可到底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的不行。赵县长便放出话来，谁能把长寿山那货胡子窝给端了，谁就是宪兵队的队长。”
“所以，你们就研了一下，潜伏进了长寿山？”我问。
“曹盈盈叹了一声，抿了一口秋梨膏。
“要是他找我家老王研究过，也就算了，可是你那个李小四呀，天生就胆大包天，他直接先斩后奏，带了一些人潜伏进了长寿山，连夜就把胡子窝给端了。
端完了以后，他马上派人通知我家老王，想把功劳给我家老王。还以养伤的名义，在山上待了半个月。但是，县城那边不知道怎么，就知道了李小四的事，赵县长直接派人下了调令，把李小四调去县城了。”
这就尴尬了。
李乾芝是王德望的手下，王德旺是曹镇长的乘龙快婿。赵县长直接提拔李乾芝，就让曹镇长有点挂不住面了。
但是他又不好发作说什么，毕竟，李乾芝也是曹镇长的人。
曹盈盈见我半天不说话，拉了我一下道：“你想什么呢，你跟你说这些，也没别的意思，一些男人们的事儿跟咱们也没多大关系。不管他们怎么样，咱俩永远都是好姐妹。我其实是想跟你说一件其它的事儿。”
“什么事？”
她默了一瞬，问：“你还记着咱们那天看到的陌境吗？”
“记得，在陌境里，整个镇子一个人都没有，没有灯，没有鸡鸣狗叫，静悄悄的，别提多渗人了。”
曹盈盈放下杯子，面色有点古怪的又问：“和李小四在山上待了半个月，他就一句都没跟你提，土匪屠镇的事儿吗？”
我摇摇头。
那半个月，李乾芝臭脸的时候比较多，基本也没说什么话。
不过，曹盈盈说了陌境，又提了镇子。
难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