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怎么样。
上一次次跟我比的人，还没下台就被曹镇长给弄哑了。我对于登台比试，或者彩头擂台之类的非常排斥。
而且，我就是单纯来唱个堂会的，没时间和人瞎折腾，我阿妈还等我回家吃酸菜鱼呢。
我当即起身，对她笑了一下道：“邱姑娘，我是来给李家唱堂会的，赚的是现大洋，图的好彩头。我是烟溪镇的人，唱完了自然要回烟溪镇去。你我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这场比试完全没有必要。”
“夜深了，天还是很凉的，我要回去睡了，邱姑娘也别再风口坐着了，会着凉。”
我觉着她的模样，对她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等等。”她在后面叫住了我，似乎在激我一般：“红叶姑娘，你是在怕吗？你不敢和我比吗？”
老杏树的枯叶随风一摇，飘荡下来很多，有一片落在我肩头上，又慢慢滑落。
我没有回头，只是道：“梨园从来就没有高下之分，大家都是混口饭吃，各自赚钱就好，何苦相互为难。”
更何况，她以为的这种比试，在权贵人的眼里，就是一场儿戏。早在楼小月那次的事后，我就已经全看明白了。
我大步走回了屋里，尽管穿的多，还是有寒气的，小月赶紧给我递了一个暖袋，又倒了热茶给我。
我喝过茶后，我洗漱一番就睡了。
次日，我起了一个大早。
小月仔细的给我加发垫，画油彩，折腾了半天，镜子里就出现了一个俏生生的小女子。
“红叶姐，你扮起来，可真好看。”她在身后笑着夸我，顺手帮我带了头饰。
今日李家会长特意点名，要我唱一段【贵妃醉酒】，所以我今天的扮相确实是复杂又漂亮。
“哼，带了凤冠也不像皇后。”
小海棠的妆台子在我对面，她的伴童阿七听见小一月夸我，忍不住呛挤了一句。
小月也不理她，一边给我带头饰，一边慢悠悠的道：“确实不是皇后，贵妃醉酒嘛，扮的就是个贵妃，一个贵妃，说难听了就是小的。一个小的心里面要是处处都想着像不像皇后，那这贵妃自然也唱不好。”
“你！”
李乾芝和小海棠的事，几乎人尽皆知。小月这一番话，明显在指桑骂槐，阿七气的不行，你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小月这次终于报了昨天的一箭之仇，一边给我带花，一边小声的哼起了曲儿。
我不想惹事，暗暗给了小月一个眼神，她当即不再唱了。
对面的小海棠今天扮的是拾玉镯中的孙玉姣，虽然戏妆没有我华丽，但是她生的漂亮，经过一番打扮，更带了一股子灵气劲儿，就像含苞待放的花儿一样，果然对的起小海棠这称呼。
李家添丁，要的是热闹，戏台子那边早就上了武生，锣鼓咚锵的，耍的很热闹。没一会儿，武生下台，小海棠对我笑了一下，先登台去了。
一曲唱过，自然满堂喝彩。
中间加了一段老生后，就是我上场了。
这段时间在湘西园练的，我早就不怯场了。锣鼓过后，小厮挑帘，我走步登场。
“”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广寒宫……”
贵妃醉酒是慢调，讲究的是气韵，神态，和尾腔。我尽量让自己融进戏里，一步一眼都是戏，一曲过后，台下沉默了片刻，随后爆出阵阵掌声。
我谢了幕退回后台，小月正给我卸妆呢，管家又跑了进来：“哎呦，红叶姑娘，您可慢着点卸妆，下面宾客说是没听够，还要翻一趟场子呢。老爷让我转告小姐，说是请红叶小姐在唱一场，开嗓钱翻倍，另外在给您加二百大洋买糖水喝。”
主人家的堂会，本来就是图热闹，宾客要翻场子，回去在唱就是了，这李会长又是大洋，又是开嗓钱翻倍的，可以说给了大赏赐了。
小月的妆头已经卸了一半，贵妃醉酒肯定是不能在唱了。她赶紧给我变个妆。我便换了件衣服，上台唱了一段【貂蝉】。
两场下来，宾客总算是尽兴了。
“红叶姐，快喝点梨膏润润喉咙。”小月赶紧给我端了一杯梨膏来，喝了两口，就听旁边又是一哼：“哼，就会挑扮相好的的角色唱。怎么不见唱丑角儿。”
不用看，也知道说话的是那个阿七。
我本着不惹事，不理人的态度，继续卸妆，就听她又道：“哼，一张狐媚子的脸，清傲个什么劲儿，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才成了个小角，没准，是曹家那边的入慕……”
“啪!”
她的话没说完，人就被打的踉跄几步，倒在桌子旁边，砸坏了许多妆品。
小月插着腰，站在她面前怒目圆睁：“你个小丫头片子，算个什么东西，红叶姐的事，也轮到你编排？在多说了一句，撕了你的臭嘴。”
“你！”
阿七捂着半边脸，眼圈瞬间就红了，她求助似的望向小海棠，可是她的主子在慢慢的卸妆，看都没看她一眼。
她看了看小月，又看了看我，起身哭着跑出去了。
这会儿小海棠已经卸好了妆，她面不改色的起身，捡起落在我脚边的一个珠花耳环，就这么挑帘子出去了。
小月愣了一会儿，突然低头问我：“红，红叶姐，我是不是，又给你惹祸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觉得她在你面前编排你，我心里不舒服。”
我虽然不想惹事儿，但是事儿惹我，也是没办法的，小海棠刚才面色虽然平静，但她低头的时间，眼里似乎闪过什么东西，怕是……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没事。”我起身拍了拍她肩膀。
没过一会儿，管家就把我今天的大赏和开嗓钱送来了，满满的一大包，小月拿都拿不住。乐的直冒鼻涕泡。
“红叶姑娘，咱家堂会要唱七天，这七天，就劳烦姑娘多唱几场了。”
“管家客气了，应该的。”我赶紧回礼。
随后的两天，我深居简出，唱完了戏就回小院，进屋也尽量不出去。可是，第三天的时候，事还是找上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