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死了。
她死在了我院子门口。
她姿势诡异的跪在我门口,手臂向后平举着,嘴巴被抽的又紫又肿,嘴角更是被什么撕扯了一般,豁出一个大口子。
正应了前几天小月底那句话,“撕了她的嘴。”
李家前院还办着堂会呢,后院就出来这档子事,李副会长觉得晦气的不行,爱面子的他没有让人声张,给了小海棠一大笔钱,就让人把她拉去后山了给埋了。
也是,一个戏子的伴童,就跟只蚂蚁一样。
尸体是处理了,但是挡不住人言。
阿七之前被小月掌掴的事,大家都知道,如今人死在我院门口,不但跪着,还抽碎了嘴,这事传来穿去,不出一天时间,就传的变了味道。
有人说我恶毒至极,活生生打死了阿七。
有人说我牙呲必报,不顾阿七苦苦哀求,硬生生撕了她的嘴。
还有人说亲眼看到了我打人,说我拿着个皮质的小板子,让人从后面掰着她胳膊,一下一下,把阿七打的死去活来。
事情传的有声有色,以至于才到下午,所有人看到我,就像看到凶手一样。
本来我一天要唱三唱戏的,事情发生后,李会长直接撤了我的戏,因为堂会还没结束,我也不能提前走,就只能每天憋在后院。
小月愁的不行,在屋里左转右转,终于一跺脚道:“红叶姐,要不我现在就去找李会长,我亲口跟他解释,说阿七的事,跟咱们一点关系都没有,那天晚上你唱完了戏就回来睡觉了,一晚上都没有起过夜。”
我摇摇头道:“算了吧,李老爷已经将尸体处理了,他明显是不想把这事铺张开,而且他在前院办喜事儿,咱们过去说这个,不是给他添堵吗。”
“可是红叶姐,咱们是冤枉的,咱们没杀那个阿七,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一大早的,她莫名其妙的就死在咱们院门口了。”小月有点急。
“话是这么说,但这是个无头案,就算解释再多,也不会有人信的。”
现在所有人都认定了我们是凶手。眼前,李会长既然不想声张,一方面是碍于自己的面子,另一方面,我毕竟是曹镇长那边的人,他有意把事压下去,给曹家一个面子。
我们最好就借坡下驴,这几天就老实的在屋里眯着,等堂会过去,就赶紧回烟溪镇。
“可是……”小月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我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剥着干果。窗子开着,老杏树被风一吹,几片残叶飘飘荡荡,落在了窗沿上,停转片刻,又滑落在地。
我将干果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心里越发思量起来。
是谁?
是谁这么残忍的杀了人,又仍我门口了呢?难道……
我突然想到,那只被折了肩膀,掏了后心,扔在湘溪园门口的熊妖。
难道是有什么人,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做着这些?
可是,那只妖作恶多端,杀了也是死有余辜,这个阿七却只是小丫头,十五六岁,花儿一样的年龄,只不过性子直,说话不好听,我虽然不喜欢她,可她就这样被弄死在我院里,我心里也不好受。
可如果不是那个杀了熊妖神秘人,又会是谁呢?
院里寂静的很,风吹过,前院的锣鼓声还在继续,我隐约能听见,唱的是【包公巡案】。戏终究是戏,包公在哪儿呢?
小月给我续了茶,我抿了两口。
今天才是第三天,我还要在这熬四天呢。
午后太阳毒辣,傍晚霞光璀璨,夜,很快就来了。
我躺在榻子上,躺的极其不安稳,辗转反侧都是阿七死时候的那张脸,好不容易睡着了。我梦到她披散着头发,眼里留着血泪,双手向后端平着,一跳一跳的向我蹦来,然后裂开满身红色血水的嘴巴,对我说:“红叶,我死的好惨呀。”
我一个激灵醒了,发现已经是一身的冷汗。
我口渴的厉害,小月睡在我旁边小铺上,睡的倒是挺香,我不忍心叫她,就轻手轻脚的穿鞋,去桌子旁边倒了口凉茶。
“咚……咚……”
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十分奇怪的怪响,有点像极重的脚步声,又好像是什么软软的东西,被用力撞击在地上一样。
寂静的夜里,这声音似乎带着回响,诡异的移动着。
“咚……咚……”
这声音似乎在一步一步的靠近,穿过门厅,穿过小院,最后终于在紧贴着门的地方停住了。
静。
一切都恢复了寂静。
风轻轻的吹,灯笼摇摆,就好像,刚才那种诡异脚步声是错觉一样。
“红,红叶姐,怎么回事。”
小月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披了一件衣服,和我并排站在一起。
不知道。我摇摇头,轻声的放下茶杯。
“我去看看。”小月把衣领系好,回手抄了一根灯笼托握紧,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上,缓了口气,然后猛的把门拉开。
皎洁的月光,将院子铺了一层亮银。在我的正门口,紧贴着门边的地方,正跪着一个女子。
她的双臂诡异的向后端平,双颊青紫高肿,长长的头发杂乱的披在肩膀上,身上的衣服残破不堪,一双眼睛大大的睁着,眼仁里尽是灰白。
是阿七。
“啊!!!”
开门之前,我想到了一万种门外的情况,却没有一种是这样。
惊吓之下,小月嗷的一声大喊。
“怎么了?怎么了?”侧房值夜的妈子听到声音,飞快的提着灯笼赶出来,一看到这情况,吓的嗷的一声,:“鬼,鬼啊哈,阿七回来了,啊,救命啊,啊!”
她扔了灯笼,鬼哭狼嚎的就跑,不大一会儿,就引来了不少人。
大门口有岗哨,后门有护院。
死去被埋进土里的人,就这样重新回到院里,还是昨天的姿势,还是昨天的角度,甚至连脖子仰着的高度都是一模一样的。
夜风呼的刮过,吹动阿七杂乱的黑发。她嘴角裂着大口子,灰白色的眼仁向上翻着,正对我诡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