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冬日里天黑的早,屋里没有亮,除了开门的咯吱声,也看不见屋里情况。
“阿晧?”轻喊了一句,我攥紧符纸往里走,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把灯点了。
我把符纸塞衣服里。
摸索着去桌子边,从袖子里摸出一根火引子,搓开,吹亮,将台笼拿起来。
这时候,我觉得有点不对劲,猛然抬头,就看到前面不远的暗影里,正立着一个黑呼呼的影子,手里似乎拿了一个什么东西。
“啊。”
我吓了一跳,手里的半透明灯笼照罩子没拿稳,啪的一下掉在地上碎了。
“姐姐,是你?”那个黑影扔掉手里的东西,迅速的移动到我旁边,拉着我的手问,“姐姐,你没事吧。怎的这么不小心。快让我看看,扎到手没有?”
阿晧拉着我的手左右的检查,见没有伤口,松了一口气道,“呼,还好没事。”
我看着她,问,“黑灯瞎火的,你站在暗影里干什么?”
“嗨,还说呢。”阿晧接过火引子,重新点亮了台烛,屋里一下亮堂起来。
她拿起扫把,一边扫地上的碎瓷片,一边道,“我从外面回来,就见门开着,也不知道屋里谁进来了,也不敢吱声,悄悄摸摸的走进来,就看到一个人影,还以为是贼,就拿了一个棒子,谁知道你就喊了一嗓子,我这才听出是你。”
这会儿,她已经扫完了碎片,抬头问我,“姐姐,乌漆麻黑的,你进我屋里干嘛呀?”
我……
我咳了一下道,“见你屋里没灯,进来看看。”
“哦。”阿晧点点头,笑嘻嘻的把我拉到椅子上,然后从兜里一摸,掏出了一个小纸包。
“姐姐。”她献宝一样递给我,“这些是县里最大的果子了,很贵的,我没舍得吃,姐姐你也一定喜欢,快点尝尝。”
纸袋里,是五六个颜色漂亮的果子脆。
这东西是零嘴的一种,冬天没有新鲜水果,所以夏秋的时间,就有人采新鲜水果,用特殊的手法烘干。这种果子脆除了没有水份外,既有果子的颜色,也有鲜果的味道,很受人喜欢。
快过年了,这种零嘴卖的特别快。所以价格也跟着涨了几倍,七八个铜板才能买到一个,而且还不好买,像这种又大又红的,就更加不好买了。
“姐姐,你尝尝这个草莓,很好吃的。”她用小手小心的捏起一颗最大的草莓脆,送到我面前。
她眼睛水汪汪的。
虽然把草莓给了我,眼睛却一直盯着看,一副想给我吃,又把我怕吃掉的模样。
我看着她,开口问道,“下午的时候,你去哪儿了?”
“我去街上买果子了呀。我和后院的陈嫂一起去的,回来的时候,我还帮她提菜呢,我们晚饭会吃烧豆角,还有肉。”她笑了一下,眼里星光灿烂。
很好,有人证。
今天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等过几天陈道长去看师尊,一定让他把手链带回来。是人是妖,终究有个了断。
“姐姐,你怎么不吃啊。”小姑娘直吞口水。
我爱吃甜的,这东西一看就酸,而且我也不至于抢她一口吃的,干脆就接过来,塞进了她嘴里。
“唔,姐姐,不是这样吃。”她想吐出来,又舍不得,心疼的嚼了几下,含糊着道,“姐姐,一整颗吃好浪费的。这个应该拿小刀,切成六七快,一点一点仔细的吃。这样一整颗塞进嘴里,真是太浪费了。”
“对了,姐姐,你吃过烧红薯吗,不是普通的红薯,是把红薯切开晒干,然后放在锅子上蒸,在放进炉子底下一点点的烘,又软又香,可好吃了。等过几天,我弄给姐姐吃吧。”
小姑娘的眼睛满眼星亮,嘴里心里惦记的都是吃,我很难找证据,证明她就是无脸妖。
这让我越发心烦。
懒得再跟她说这些小儿科的话,敷衍几句,就起身离开她的屋子。
晚饭确实有豆角烧肉。
吃过饭,小月替我弄好热水,洗漱过后我躺在榻子上,觉得脑子乱乱的,像装着一锅粥一样。
那跟在我和曹盈盈身边付款的男人。
那个杀了瞎阿婆的女人。
还有家里这个带回来的小阿晧……
我感觉,不知不觉已经陷入了一个网里,别人只要动动收口的绳子,我就在局中急得焦头烂额。
真无力。
今天太累了,躺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师父给我安排三场戏,都是我拿手的,台下来了很多宾客,曹副县长也来了。他略微发福一些,穿着一件带绣纹的竹叶长袍,上面搭着短袄,带一顶青方帽,端端正正一坐,自有一股气度。
他右边坐着王德望,和一些生面孔,左边坐着李副会长等人。
现在应该称他为李会长了。听曹盈盈说,唐明华死后,商会重新洗牌,李副会长就自然顺其自然的成为正会长。经过一番运作,唐家那边的许多米铺当铺,也都姓了李。
很正常,手腕就是硬道理。
那段时候常住李府,我也见过他几次。多日不见,他消瘦了不少,眸色有些阴沉,脸色更是蜡黄蜡黄的,眼袋下垂,额头也隐隐约约的发黑。
许是怕冷,他今天穿的特别多,一件夹袄外面还搭了一个披风。手里捧着一个小暖炉,一直往心口处靠。
“虽然是叫断桥桥何曾断,桥亭上过游人两两三三。对这等好湖山我愁眉尽展,也不枉下峨嵋走这一番。”
我正唱着【白蛇传】的选段。立好步子一个定身,眼一花,竟然看到李会长的椅子后面,正站着一个穿着洋裙的小女孩。
她的头微微低着,一手攀着李会长肩膀,一手抓在椅子上。她深吸一口气,鼓着腮,认真仔细的吹到他脖子缝里。
每吹一下,李会长就轻轻的抖一下,他紧紧的抱着暖炉,还喝了一大口热茶,想用热气驱一下身体里莫名的冷,可是没用,他抖的更厉害了。
李会长周围的人都在认认真真看着戏,竟然没有人发现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