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空灵又幽怨的喊声。
声音很轻,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在耳边轻轻的低语。
它在喊:“冤枉,我冤枉,我的头呢,快把我的头还给我……”
打更人一开始还以为是谁在恶作剧,可是找了一圈儿,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酒醒了一半,仔细的听,这才发现,那空灵的喊冤声,竟然是白天那个裁缝临死前的声音。
“鬼啊,救命啊!”
打更人吓坏了,扔了夜锣屁滚尿流的跑了。
他虽然跑了,但是声音还在。
从那以后,一到子夜,总能听到裁缝的哀嚎怨喊,凄凄惨惨,如索命的妖魂,让人毛骨悚然。
官家找了不少道士术士,可是做法超度,该做的都做了,却没有一人能将声音彻底消除。
夜夜啼哭嚎叫,早已人心惶惶。不少百姓受不住恐慌,传言有怨魂夺命,纷纷都搬走了。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这地方的诡异事传到了一个年近百岁的老道士耳里。
看不见人影,也不见阴气,却夜夜能听见喊冤声。
这事邪门。
那老道长一生降妖除魔,听到这事,马上便带了无根水,朱砂包,铜钱剑和各种辟邪符纸,来到了这个菜市口。
经过几天的蹲守排查,他终于找到了夜班三更,喊冤寻头的声音来源。
一切,并非坊间传言的鬼怪错乱。
而是……
那天菜市口斩杀裁缝时,不远出正好有一个卖活鸡的小摊子,那摊主跟会做生意,但凡在他摊子上买了活鸡,他都会帮忙拔毛宰杀。
那一天,一个顾客想买一只芦花鸡,回去煲汤。可是那母鸡厉害的紧,连蹦带跳的啄人眼睛,扑棱着翅膀,竟然钻回了鸡笼子里。
正好菜市口那边斩人呢,那客人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两眼热闹。摊主伸手去笼子里捉活鸡,错把另一只相近颜色的芦花鸡剁了。
午时三刻已过,阳气略弱。
犯人临死前的一口怨气未散,一滴血飞渐出很远,落到了一块石砖上。而那只芦花鸡头滚落,正好也落在了那块石砖上。
那砖砌在地上百年,每天被人踩踏无数次,风吹雨淋,集日月精华,隐隐有了灵性。只等着一个机缘巧合,也许就能有造化弄人。
可是,犯人的怨气之血,和阳气极胜地鸡血同时落下,不但时辰不好,芦花鸡和人又都是被斩头的……
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占,他一下子就成生出了怨灵,因为石上染了怨气之血,所以每到子夜,便会发出喊冤寻头的声音。
官家之前找的那些术士道人,都以为夜怨声是死去裁缝的原因,又是厚葬又是超度的,没有一个人发现石砖有问题。
老道长让人挖了那块石砖。
几道符纸打出,用铜钱剑染朱砂,几下就把石砖劈碎了。从此以后,菜市口就在没有了喊冤声。
那老婆婆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我正抱着獐子,用手顺着獐子的皮毛。心里想着,将皮毛捋顺一些,没准能多卖几个钱儿,也许还能给小山想娟换几块糖吃。
加上以前也不注意这些精怪妖邪的事,就也没往心里去。
如今想想,老婆婆故事里,菜市口喊怨寻头的故事,不正和戏园子里,子夜里的唱戏声有点像吗。
陈道长就住在临山居里,他也过来看过,这个地方一点阴气都没有,二哥也来守了几次,却也没发现什么。
可是偏偏,谭如意说,只要白天唱过【孟姜女】,晚上就会有这种声音。
那……
有没有种可能,戏园子没问题,是有什么东西,和这首曲子,有什么共鸣……
“走,咱们过去看看。”
我轻轻地扯了一下白牧。
“嗯。”他点点头,任由我拉着,一步一步的接近戏台子。
我们走的很轻。
几乎是垫着脚,用脚尖在走路。
外面的灯笼灭一半,园子里很黑,但我的眼睛看东西却出奇的清晰。
“呜呜呜……”
一曲孟姜女已经唱完了,那声音开始哭起来,声声低泣入耳,仿佛能感受到哭泣人的悲怯和痛苦。
靠近一点,在靠近一点。
我凭住呼吸,借着黑暗的掩护,一点点靠近戏台子。
离着戏台子不到三米的时候,我凝神注视,隐隐的,似乎在戏台子的栏杆处,看到了一小团黑影。
有东西?
是什么?
我下意识的伸手,将口袋里的一张辟邪符纸拽了出来,紧的握在手里。
又靠近了一点,外面的风突然急了了起来,长长的红灯笼被吹起。光线一晃,我发现那团黑影,只不过是外面一个东西的回影。
可是借着光影,我的眼角一偏,往雅间那边扫了一眼,顷刻间毛骨悚然。
“怎么了?”
可能是觉察到我手心冒汗了,白牧轻轻的拉了我一下。
我没敢说话,下意识的咽了一下唾沫,抓紧辟邪符猛的一下回头。
雅间那边没有掌灯,十几个屋子漆黑一片,所有的看台窗子都关着。窗子前的栏杆上,并没有密密麻麻的坐着很多白衣人。
难道是我刚才太紧张,眼花了?
可是,我余光的那一眼,分明看见其中一个白衣人对我笑了一下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呜呜呜……”
身后,戏台子那边都哭声突然大了一些。
这声音似乎和刚才不太一样,可能是离县近的缘故,我终于听清楚了。声音是从戏台子右侧的幔帐里传出来。
屋里没有风。但是那处幔帐在动,幔帐的紧下面,隐隐的有一点黑边露出来,好像是鞋子的边儿。
难道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可是,那处幔帐在戏台子的紧边上,要想过去,有两个办法,一个翻围栏,直接跳进台子。
不过,戏台子是木质的,右侧的边缘地板有一点缝隙,翻跳上去,一定会发出声音。
而另一个办法,是从登台口走上去。
登台扣那边,铺了厚厚的毯垫,走上去倒是不会发出什么声音。
不过,太远了。
我绕去登台口,在走过来,没准儿这个装神弄鬼的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