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外面,是一条比较宽的主街。
这会儿月色正亮,加上那些人有火把照明,我可以顺着窗户缝,清楚的看到街上的一切。
地上有很多尸体,一些穿着土黄色制装的大兵正在拖拽清理尸体,地面上有很多血迹,隔着窗子都能闻到浓重的血腥气。
我大着胆子看了一下,地上的尸体基本都是穿短打衣服到,也有穿制装的,但是很少。
正规兵就是不一样,常年受训练,枪法准,有战略,真跟土匪火拼起来,自然是不会吃亏的。
“报告队长,本次突袭,歼灭土匪六十七人,重伤九人。经过清数,发现土匪头子震四海不在,应该是趁乱跑了。”
街角传来一声亮喝,我这才发现,街从外面拐角的酒旗下站着一匹马,马上正坐着一个人。
那个位置的房檐很宽,也没有多少月光,所以我根本没看到。
“镇子外面已经围起来了,他跑不远。派人去追,追不到就不用回来了。”
“是!”
穿着制装的队兵立定敬礼,一挥手,马上有一组队兵从巷子里窜出来,跟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跑了。
房檐下的男人一扯缰绳,马蹄滴答,带着他往前跑了几步,停在了长街的街心上。
这个位置,没有遮挡,银白的月光挥洒在他褐黄的制装上,一人一马,在地上拉出很长的一条影子。
风吹过,长街上的灯笼摇摆,酒旗翻飞。
他的背挺的很直,端端正正的坐在马上,自带一股说不出的煞气。
让人闻风丧胆的黑脸阎王,确实是有气度的。
我手心一紧,心里莫名的一动。
想到这个端正的身影,也曾不顾一切的在土匪窝里为我挡枪子,也曾毅然决绝的陪我跳下万妖崖,也曾在油锅热水翻开的时候,用后背替我挡住了危险,我的心就莫名的发酸。
李乾芝……
这么巧,怎么会在这儿遇见他。
也对。
不是说他几天前带人出来剿匪了吗。
临山县附近比较厉害的土匪,都是孔三貂的人。
孔三貂死后,就把号令土匪的孔雀令给我了。我很早前就传话下去,让他们能回家的就回家,实在回不去的,最近也不许轻举妄动。反正山下有很多铺子,供着他们吃喝补给不愁。
就算没有我早的话, 孔三貂的人也有自己的规矩,他们几乎不会随便下山打劫老百姓,更不会为祸乡里。
客栈里的伙计说了,这些土匪在镇子里有些日子了,报过几次官上面都不管。
所以李乾芝这次出来,也不全是和曹家闹的掰,也是出来办正事的。
这样一想,曹家就有点小肚鸡肠了。现在临山县已经做了不少准备,他要是没有准备的回去,恐怕……
我心思一动,赶紧把黑色的窗帘拉大了一点,却发现,就这一慌神的功夫,那一人一马竟然已经不见了。
街上的尸体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几个小兵正用沙子掩埋血迹,我赶紧四下去找,看了半天也没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月光比之前暗了一些。
远处有不少人家偷偷点了灯,似乎也跟我一样,正趴在窗户缝里偷看。一线一线的微光,像星星一样眨动着,似乎也将死气沉沉的镇子,重新添回了一些生机。
熄灭了灯,顺手将窗子上的黑色布帘扯掉。
月光从窗子外透起来,屋里的沉闷感一下子不见了。
我就这样站在窗前,连自己都忘了时间,在回过神时,楼下的长街上已经没有人了。地面的青石板路很干净,连用来擦抹血迹的沙土都被清走了。
东方的启明星亮起,天迹隐隐透出一丝鱼肚白。
我犹豫了一下,伸手将窗子推开。
夜晚的风很柔,但一样能吹散很多痕迹。
空气中已经没有了血腥气,一股属于清晨的潮湿土腥气扑面而来。
我站了一会儿,看着街心的那个位置,突然自嘲的笑了一下。
姚红叶呀,姚红叶,你究竟在失落些什么呢?
呵……
我伸手关了窗,转身回到榻子上。
赶了一天的路,睡了没多大一会儿,又被枪声惊醒,在窗前吹了半天的风,我应该马上睡着才是。
但我睡不着。
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
没办法,我只好闭上眼睛,努力的平心静气,并在心里开始念清心咒,念着念着,我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屋里不对劲。
我想睁眼,可是像上次一样,不管我这么努力,身体就像不是我的了一样,一动都动不了。
榻子旁边的帐帘轻轻飘动,我眼看着一个黑色的身影从窗子那变出现,犹豫了一会儿候,一步一步的靠近了过来。
一股淡淡的腥气,也随着黑影的靠近,而越发浓烈起来。
黑影已经走得很近,脚步落在地面上,一丝声音都没有。他也走得很慢,停在榻子边站了还一会儿,终究是伸手,轻轻的挑开帐帘。
他动作很轻,似乎是怕把我惊醒一般。
和上次一样,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斗篷,宽大斗篷将他的脑袋遮住了大半,五官的位置上凝聚着浓浓的一团黑气,让人看不清长相。
他挑开帘子后,就没有再动,而是保持着动作,微微的低头看着我。
这种看不清对方,却被对方注视的感觉太难受了。
我心有点烦躁,不停的想要支配手脚,想让自己能活动,可是就跟被点穴了一样,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
我又开始念清心咒。
一连念了三四遍,也依然没有什么效果。
这个时候,我突然想到很久之前,我被宁水生缠上的时候,也有过这种情况。那时候我又惊又怕,随口念了道家的九字真言,后来宁水生就跑了。
对,我怎么把九字真言给忘了。
我不在焦急,尽量让自己的呼吸放平,重新默念了一遍清心咒后,便在心里念起了道家真言。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我清空思绪,让脑海里出现一双手,随着贺默念,脑海里的一双手也跟着结印。
“赦!”
我大喝一声,脑海里灵光一现,右边的手似乎有知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