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大林被带到审讯室,苏瑶晾了他一会,等到蒋大林开始东张西望坐立不安,看上去无比焦躁时,苏瑶才带着江不凡进去。
蒋大林的脸色比昨天差了很多,顶着一对黑眼圈,眼底藏着一丝凶光:“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能放我出去。”
苏瑶亲手给蒋大林倒了杯水,递过去的时候“不小心”把水倒在了蒋大林的衣服上,毫无歉意地说道:“抱歉,手滑。”
苏瑶回到椅子上坐着,跟江不凡聊起了天,先是说了今天的天气,又说早上吃了什么,讨论中午食堂会做什么菜,夸了夸师傅的厨艺,就是没理蒋大林。
蒋大林紧紧盯着苏瑶,神色愈发警惕。
过了一会江不凡才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苏姐,该审蒋大林了。”
苏瑶哦了一声,表现得对蒋大林没什么兴趣,转头对江不凡说道:“现在的证据指向不都是在他身上吗,证据链虽然不算太完整,但他也拿不出不在场证明啊。”
江不凡跟苏瑶一唱一和:“还是赶紧审吧,死的是未成年人,社会影响挺恶劣的,要是不赶紧破案,回头怎么跟社会交代。”
“教育局那边也来人了,媒体也整天在市局门口蹲着。”
苏瑶那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我这两天掉了不少头发,我压力大啊。”
说着用瞟了一眼蒋大林,眼神犹如看着一个死物:“幸亏调查工作还算顺利,手上有这么一个嫌疑人,不至于一点都没法跟领导跟社会交代。”
蒋大林一听,又急又烦躁,扯着嗓子替自己辩解:“不是的,人不是我杀的!
蒋大林自己就是个败类,把整个世界想得都很黑暗,他认定了警察破不了案要拿他顶罪。
苏瑶提前让人把审讯室的空调调得很低,蒋大林身上穿着短袖,不一会就被冻得发抖:“把温度调高点吧,冻死了。”
苏瑶:“冷吗,我不觉得啊,你冷吗小江?”
江不凡自然是睁眼说瞎话:“不冷啊,我还觉得有点热呢。”
蒋大林毫无办法,是的,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这儿是警察局,警察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的话就是屁,没有人会
相信他在乎他。
蒋大林几乎要哭了出来:“人真不是我杀的,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嫌疑人的心理防线一崩溃,审讯工作就变得顺利很多。
蒋大林承认了自己强迫蒋真真□□未遂的事实:“对方要出十五万买真真的初夜,定金两万块已经付了,被我赌博输了。”
蒋大林不忘替自己辩解:“对对对,就是这样,就是为了那十五万我也不会舍得动真真,也不可能打她,她身上留疤就卖不上钱了。”
“我都收了别人的定金了,更不可能杀她,不然我拿什么还,拿命吗。”
江不凡:“你们是通过什么方式联系的,定金又是怎么支付的?”
蒋大林垂着头:“有中间人,拉皮条的,专门干这个的,都是线下□□的。”
江不凡:“你跟真正的买家见过面吗?”
蒋大林摇了下头:“没,这种违法犯罪的事怎么可能让我见着呢。”
苏瑶冷笑一声:“你还知道是违法犯罪。”
从审讯室出来,苏瑶翻了翻蒋大林的口供,中间的皮条客叫圆哥:“老熟人啊,好办了。”
圆哥本名叫姚圆。
以前苏瑶还是一名刑警,被扫黄队那边借去扫黄,亲手把姚圆抓进了监狱。
姚圆因为组织□□被判了三年,算时间已经出狱半年了。
苏瑶回到办公室,让人查出了姚圆的电话和住址。发现电话停机,住址也没人,姚圆从出狱后就没回家住过。
苏瑶派了两个人去姚圆以前工作过的□□查看,又联系了一下自己的线人,让打听姚圆的状况和动向。
“苏队,”大巫走过来,递给苏瑶一份名单,“这是蒋真真直播间打赏排行榜上比较可疑的几位。”
苏瑶接过来看了看,根据蒋大林的最新口供,那名买家行事非常谨慎,所有的操作都是通过中间人,他是不会这样大张旗鼓地把自己暴露在排行榜上的。
“继续排查,留意一些在直播间逗留时间长,不发或很少发评论和弹幕的账号,”苏瑶说道,“还有下载过蒋真真的直播反复观看的。”
大巫:“是,苏队!”
苏瑶转头到处看了看:“小巫,陈副还没回来?”
这么长时间了,他也该“审”完杨初敏
了。
“啊?”小巫卡了个壳,似乎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陈副他,还在问询室。”
苏瑶皱了下眉;“把杨初敏那间问询室的监控画面切我电脑上。”
她倒要看看他到底在干什么。
苏瑶忙了大半天,口干舌燥,等待切画面的空隙起身接水喝,饮水机已经空了,旁边几个也都是空桶。
她看了一眼一旁的冰箱,知道里面有两瓶橙汁、一瓶桃汁、三瓶雪梨汁,还有冰淇淋无数。
里面的东西都是陈星河买的,她不稀罕。
嘴上不稀罕,手还是稀罕的,她没忍住打开了冰箱。
“里面怎么空了?!”
小巫:“吴青桃刚才来了一趟,把里面的东西都搬空了。”
苏瑶的喉咙干得直蹿火:“她是属猪的吗,都搬走是去度假还是看电影。”
她的桃汁啊,她最爱的桃汁,甜甜的冰冰的凉凉的桃汁!
没有了!
苏瑶回到椅子上坐下,吞了口唾沫润喉。
监控画面切了进来,苏瑶看着电脑屏幕,杨初敏坐在椅子上,低头擦眼泪,抽抽泣泣的,看起来很委屈。
桌子对面,陈星河腿上搭着一块薄毯,手边放着一瓶桃汁,一杯咖啡,那台小仙男专属的白色加湿器也被搬了过去。
吴青桃坐在一旁,想给杨初敏分一瓶雪梨汁,被陈星河瞟了一眼不敢动了。
苏瑶看着监控画面,不知道陈星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没见他问什么话,优哉游哉的样子跟看戏没什么两样。
问询室里,陈星河端起咖啡喝一口,嫌苦。吴青桃出去抱了个糖罐子进来,挖了一勺糖就往里面放。
糖放好他又不要了,说后加的糖不好喝,味不对。
吴青桃吭哧吭哧重新冲了一杯多糖的端过来。
这回他又嫌水不够烫,冲出来的咖啡没有醇香。
吴青桃又去烧水,用沸腾的水冲了一杯多糖的咖啡端进来,跑来跑去累得直喘。
陈星河:“为什么是速溶的?”
“我要喝现磨的。”
“啊?”吴青桃有点手足无措,“队里没有咖啡机,不然我去法医室借一下,许主任是个讲究人,他那边有咖啡机。”
陈星河:“不用了。”
吴青桃觉得自己没能让陈副喝上满意的咖啡
工作没干好,焉焉地垂了下头。
“靠,我家桃我都没舍得这么使唤,”苏瑶气得拍了下桌子,指着电脑屏幕上的男人骂道,“这个臭傻逼竟然敢欺负我的人!”
杨初敏擦干眼泪看着陈星河,小声说道:“您不应该这么欺负人。”
苏瑶看着监控画面:“就是,这简直就是职场霸凌!”
“如你所见,就是职场霸凌。”陈星河缓缓抬了下眸对杨初敏说道,“没见过吗?”
吴青桃吓得赶忙摆手:“不不不,陈副,您没霸凌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陈星河偏头看着吴青桃,眼神认真:“冲咖啡不是你该干的活,你这双手是用来惩恶扬善的。”
吴青桃感动得不行,突然觉醒了作为一名刑警的热血,恨不能唯陈星河马首是瞻,声音铿锵道:“是,陈副!”
苏瑶指着电脑上陈星河的脸:“这个油嘴滑舌的,三言两语就把我的桃给拐走了,他还干什么警察,干传销去吧!”
陈星河:“果汁太凉。”
吴青桃立定站好:“这就给您温!”
苏瑶看得眼角直抽抽:“陈卑鄙,吴蠢蛋!”
监控室里,陈星河喝着温热的果汁,看了看杨初敏:“看,只要给她点好处,恩威并施,她就能心甘情愿地对我忠心耿耿,毫无怨言。”
杨初敏偏了下头,眼珠动了动,低声:“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陈星河对吴青桃说道:“如果一个人的眼球处于左上方,表示正在进行视觉回想。”
“如果对方眼球处于右上方,表示正在创建视觉想象。”
吴青桃盯着杨初敏,恍然大悟:“所以,她先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自己做过的事,又说了一句谎话!”
她说听不懂,其实听懂了。
杨初敏紧紧攥着的拳头,直到指甲险些刺破皮肉,愤怒让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们怎么能无视她,还把她像猴子一样耍,怎么能!
陈星河:“说吧,参与霸凌蒋真真的除了你还有谁。”
杨初敏睁着一双茫然的带着水光的眼睛,委屈道:“您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欺负蒋真真,她可是我的同桌,我最好的朋友啊。”
说完,柔弱无助地看着吴青桃。
吴青桃突然
不心软了,她觉得这个女孩的眼泪很假,整个人都像是假的。
杨初敏见吴青桃无动于衷,继续哭着说道:“我要是真欺负蒋真真,就不会给你们写求救纸条了呀,我又不傻。”
吴青桃被杨初敏说得有点动摇了,事情的起因就是那张纸条,不然之前他们不会开始调查蒋真真。
警方从未对外公布过有这么一张纸条存在,那张纸条要不是杨初敏写的,她是不会知道的。
陈星河让吴青桃拿了纸笔放在杨初敏面前:“字条上的字用左手再写一遍。”
杨初敏用左手握笔,一笔一划地写道:“高二(3)班的蒋真真出事了。”
吴青桃接过来,跟物证袋里的纸条比对了一下:“陈副,一个字都不差,字迹也一样。”
吴青桃一边记笔录一边问道:“你当时是怎么知道蒋真真出事的。”
杨初敏脸上露出担忧和悲伤的神情:“最近一段时间,真真身上总是多出来很多伤,她说是被她养父打出来的,还说她养父一喝醉酒就对她动手动脚,她请假,手机关机联系不上,她养父母还不让同学们去看她,肯定就是出事了。”
陈星河像是根本没认真听杨初敏的话,转头看着吴青桃:“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吗?”
吴青桃摇头。
陈星河终于肯正眼看一眼杨初敏了:“把你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杨初敏像是受到了侮辱一般,满脸通红,嘴唇紧闭。
她看出来了,他们根本就把她当成了教学道具!
陈星河:“把你所有给警方提供的消息重复一遍,从大前天在教室里,你跟警方第一次见面开始说起。”
杨初敏擦了擦眼泪,声音更委屈了:“我一直都在配合调查,给你们提供线索,你们为什么还要怀疑我。”
陈星河看了看吴青桃,很有耐心地问道:“现在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吗?”
经过陈星河的提点,吴青桃灵机一闪,她明白了,她终于知道杨初敏的那份虚假感来自哪里了。
从接到求救纸条,蒋真真开始进入警方视线,警方得到的一切线索都是从杨初敏嘴里获得的。
她在有意识地诱导警方,混淆警方的视线,把所有的疑点都导向了蒋真真的养父蒋大林。
可怕的是,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被证实是真的了,剩下没法得到证实的部分,比如蒋真真对杨初敏说自己身上的伤都是蒋大林打出来的。
蒋真真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蒋大林是个烂人,有家暴史,没人会相信他说的话。
吴青桃看着杨初敏,心底升起一股寒气,这真的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吗?
吴青桃想到蒋真真尸体上遍布的淤青、□□上的烫伤、腋下密密麻麻的针孔,这些要都是杨初敏干的,太可怕了!
吴青桃重重地吸了口气:“陈副,我明白了。”
陈星河关掉加湿器起身准备走。
杨初敏急忙说道:“我能回去了吗,同学们准备给蒋真真举办一场悼念活动,我是组织者。”
陈星河没理杨初敏,转头对吴青桃说道:“表演型人格障碍,又称寻求注意型人格障碍。”
“常以自我表演,过分的做作和夸张的行为引人注意,高度以自我为中心,自我戏剧化、舞台化。表现为情绪外露,表情丰富,喜怒哀乐皆形于色,矫揉造作,喜欢别人同情和怜悯,极端情绪化,易激动。”
杨初敏微张着嘴,眼里写满了吃惊和委屈,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您在说什么?”
吴青桃一看,杨初敏的表现跟陈星河说的全对上了,她以前只在上见过表演型人格这个词,今天竟然见到活的了。
她赶忙拿起小本本记上:“今天跟着陈副办案,学到了……”
杨初敏一边擦眼泪一抽泣,暗地里几乎要把后槽牙要咬出血来,他们一只在玩弄她,他们怎么敢!
吴青桃记好笔记,低头看了看杨初敏的鞋子,正是那双因为太便宜不舒适而没人愿意穿的白球鞋。
故意穿着这双鞋,她还真是喜欢自我戏剧化、舞台化。
吴青桃看了看陈星河,后者对她点了下头,递过去一个鼓励的目光。
陈星河扬了下杨初敏刚才写下的那张求救纸条:“别用你那聪明的小脑袋小看字迹鉴定专家,哪怕你模仿得再像,也成不了真。”
“不是所有人都会被你耍的团团转,蒋真真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同意。”
杨初敏睁大眼睛:“我根本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吴青桃跟上去:
“陈副,接下来只要找出来真正写求救纸条的人就可以了吧,那个人一定知道点什么。”
陈星河点了下头:“走,去四中。”
吴青桃这趟学到了不少东西,觉得自己还怪厉害的。
她骄傲地挺了挺胸,又抬了抬下巴:“陈副,办公室里那么多人,您怎么就选了我跟着您查杨初敏?”
她是真正的天选之子对不对?!
她这样的人注定要成为犯罪分子们闻之色变的警界之光!
连陈副都说,她这双手是用来惩恶扬善的!
陈星河淡淡地看了吴青桃了一眼,说了一句大实话:“你冲的咖啡比较好喝。”
吴青桃:“……”
陈星河走出问询室,突然顿了一下脚步:“去,桌上那瓶桃汁放回办公室冰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