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司思深吸了一口气,“倘若我嫁给江行云以后被迫失了名节,祖母也要我去死吗?”
“怎么会!”
“我的命是我自己的,不该被谁握在手中,”司思红着眼睛,漂亮的眸子浸满了水雾,她轻声道,“我不想嫁人,祖母,我不想成为下一个随时可以被牺牲的附属品。”
老太太被她说动了几分:“可你总不能一辈子这样,公府是养得起你,可等你老了,别人儿孙绕膝,坐享天伦,只有你一个人形单影只,不后悔吗?”
司思:“那我给您娶一个孙婿进门?”
北武民风开放,女子娶夫纳侍的虽少也有,不过都是些不入流的商贾富户才招婿上门,士族官家没有一个这么干的。
刚刚还有些沉浸悲伤的老太太顿时气的瞪直了眼睛,冷声道,“堂堂公府的姑娘,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
老太太气的举起了拐杖。
如意连忙去拦,“老夫人可万万使不得!”
“放手!”
被老太太一瞪,如意只得撒了手。
“姑娘快认个错吧,别和老夫人逆着来。”
司思知把人气的着了,也不诡辩,默默转过身,“祖母打吧,打完就别生气了。”
老太太看着她,手中的拐杖高高举起,半晌,却是哐的一声拄在地上,“我看我如今是管不了你了,你尽去折腾吧。”
司思转过身抱住了老太太的大腿,脑袋蹭了蹭,小声道,“祖母不管我谁管我。”
“你这泼皮,心比天还野!我哪儿管的住你!”老太太恨恨的在她背上捶了一拳,却还是没舍得下力气。
司思被老太太揪着一通训话,又陪着老太太用了膳,天落了黑才被老太太院里的丫鬟打着灯笼送回了自己院子。
延年院里灯火长明,一众丫鬟都巴巴等着,早便备好了熏炉手捂披风,细细将人迎进了院。
司思被药言和药香两个大丫鬟围着一通拾掇,洗了个热水澡,穿着熏的暖洋洋的寝衣坐在床前的矮杌上,翻了翻桌前放药瓶的木盒,“还疼吗?”
药香仔细解释道:“那打手待咱们院的人也算照顾,打的不重。”
“也算得了人家好处,等明日寻些由头给人送去些吃用。”司思道,“回头让药石跑一趟,去城东的药房那儿多买几盒伤药回来,你们一人拿上一盒,可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这都是皮外伤,”药香摇头叹气,“姑娘养好身子就是心疼我们了,不然我们整日跟在后面才是提心吊胆。对了,您之前带在身上的药是不是吃完了?”
“昨日没了,我都忘了。”司思说着,转身从榻侧暗阁里取出一个檀木的药盒,打开,里面尽是黄豆大小的棕色药丸。
“二,四,六……”
“姑娘在那儿数什么呢?”那头正给司思床上塞汤婆子的药言忍不住探头问道。
“数数还能活几天阿,”司思戏谑道,“吃一颗少一天,吃完说不定就能寿终正寝了。”
“呸呸呸,百无禁忌,诸邪回避,”药言急道,“姑娘还年轻,说什么丧气话。”
“平日叫你不读书,寿终正寝是老死在家里。”刚进来的药香笑:“那才好呢,咱们公府这般有钱,这药虽然贵,却也不是买不起。”
说着,药香帮司思把刚数出来得几颗药装入瓷瓶里,又将小瓷瓶放好,“这药奴婢还给姑娘放在衣服袖袋里,姑娘取用也方便。”
“都行。”司思洗漱完爬上榻,“对了,明日帮我装上一盒桂花糕,我有用。”
“是。”药香应声。
…
翌日一早,丫鬟们就早早来唤人起身。司思耍赖,直接拽住被子将脑袋给蒙住了,死活都不肯起。
“老夫人来了。”
不知谁忽的喊了一句,司思便蹭的从榻上坐了起来,“我起了,起了,祖母……”
药香掩唇笑:“果然只有老夫人的名头最能管住姑娘了。”
骗她?
“小丫头学坏了。”司思斜撇了药香一眼,但她此时困意早吓没了,也睡不着了,只好不情不愿的洗漱好,坐着府里的马车去了国子监。
早膳是在马车上用的,吃的很饱,入了学堂里被暖炉一熏,司思就忍不住打瞌睡。
此时还未开始上课,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司思将家里带的桂花糕给了侍童们分了,然后趴在桌案上养神。
整个堂里热热闹闹的,司思半眯着眼睛,一边听八卦,一边神色止不住开始飘,无意间落在前边的戎越背后。
这人长得怎么就和文修那么像,要不是两人半点挨不着边,她都要怀疑两人是不是有什么关系了。
戎越似乎对她长久的注视有所察觉,突然回头看了一眼,眸子十分清透,“司姑娘有事?”
这人背后长眼睛了?
司思偷看被抓了个正着,面上丝毫没有偷窥被抓包的困窘,还是大咧咧的瞧着,“没有,长公子早呀。”
戎越回,“司姑娘也早。”说完便回过头气。
司思也收回视线,懒洋洋的趴了下去。
“如如……”
这回是后边的顾晴方。司思没回头应了一声:“嗯。”
“如如。”
“我在。”
“如如。”一直没见司思回头,顾晴方陡然提高音量又喊了一声,这次声音微微提高,并且还拿手指戳了戳她后腰。
“怎么?”司思觉得有些不对,刚抬头,还未来得及转身,视线便先落在了堂里进门的地方——江行云的存在感太强了,他往那儿一站,剑眉星目的,笔挺的身姿让人想不注意到他都难。
堂里的人也都注意到了,纷纷起身与江行云见礼。
“世子爷。”
“世子爷。”
江行云微微颔首,冷淡地应了一声。
司思微愣。
这人不是请了假了?怎么突然就来了?
只愣了片刻,司思便回过身,翻开身侧窗户,抓住窗棱就往外跳。
下一刻,一只手横穿而来,牢牢按住了窗棱,“去哪儿?”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司思再抬眼时,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桌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