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思早知丐太学啰嗦,时间不会短,特意交代没让顾晴方等她,等她揉着太阳穴从国子监出来,外面就只剩了他们国公府的马车。
她看了一眼,有些奇怪没看到自家的车夫,也没看到药石。
许是临时去更衣了,她想。
外间温度很冷,司思一手掀开自家的车帘,正准备上车去等,没成想腿还没迈开,一张俊脸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我去……”司思忍不住在心底骂了声。
这位爷可真阴魂不散。
下一刻,司思立刻甩下车帘,她环顾了下四周,确定周边没有半点其他马车的踪影,遂一步踏上车辕,再次看向车上的江行云:“你怎么会在这儿?药石呢?”
“我让他们都先回去了。”
四目相对,司思忍不住气笑了:“所以呢?”
江行云对她话里的咬牙切齿充耳未闻,“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司思一直躲他,虽然有些卑鄙,但他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别了,世子爷赶车,我怕折了寿。”司思说着转身就走,下一刻,腕子却被人牢牢抓住。
江行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送你回去。”
司思轻轻动了动自个儿的手腕,便把江行云的手挣脱开,“现下时候也不早了,世子还是早点回府吧。”
“思思,我今天等你挺久了。”江行云不反驳,只垂下眼睫,看着她低声道,“眼下附近又没车,你总不忍心把我一个人赶下去吧?”
也难为江行云也会示弱,也不知是谁教他这招。
她素来是吃这招的。
可是既然两人已经断了,她也不想给江行云留下一点希望的苗头。
司思在心里啧了一声,一时有些无奈,“……世子爷看我像不忍心的人?”
这样的拒绝江行云听过太多次了,他也开始越挫越勇,“今天是我不理智,思思,上次花楼的事真的是意外,我是喝多了……”
“我不在乎那是不是意外,就是奇怪,我听说那女子怀了你的骨肉,所以为什么不收了她?”
“你想我收了她?”江行云皱了皱眉,“那样的女子,怎么能入王府门?”
别说王府,便是有些脸面的大户,都不会容那些人进门。
“你收不收她和我没关系。”司思,“就是在想,这次可以为了王府不认子嗣,我若真嫁你,下一次是不是可以为了王府转头对付我?”
江行云愣了愣:“那不一样,她怎么能和你比,我又怎么会对付你?”
“后事又有谁说得准?世子爷也别那么肯定。”司思叹了口气,摇头,眼珠子一转,她忽然瞥见不远处有辆正调头的马车,看来也是国子监里的,也不知是哪位同窗,她的眼睛不由亮了亮。
天降救星啊!
瞧那富丽堂皇的马车装潢,定是学里哪位同窗!
司思转身冲江行云摆了摆手,“马车借世子爷了,不必还了。”
身后是江行云最后的挣扎,“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司思步子微顿,没有回头。
“你会后悔的。”
她几时后悔过?这人青天白日做什么梦?
司思一个箭步朝那辆马车冲了上去,躲开前面的车夫,一手掀帘,却不由微愣了一下。
马车很大,雕刻着花鸟纹的车壁上甚至还挂着香炉,马车底铺着厚实的白虎皮,奢华的内设里躺着一个少年,拥着锦缎,睡的十分慵懒。
那锦缎裹身的少年似被惊动,睫毛动了动,眼皮终于睁开了。
在这一瞬间,司思注意到他眼睑上有一颗黑色的小痣,寻常睁眼的时候是看不到的,文修没有这颗痣。
四目相对,戎越带着困意的目光微动,瞬间带着一晃而过的浅淡笑意,又似乎没有。
司思倒吸了一口冷气,心跳止不住的加速了一倍。
还未言语,外间传来一声暴呵:“哪里来的蟊贼,轻薄我家公子。”
司思:“……”
方才瞧着车身用料颇为繁琐奢华,司思原以为是哪家喜好奢靡的高官子弟,却没想到里面会是这位。
戎越:“……不会说话就闭嘴。”
赶车的人看着人身上的学服,默默放下了摸剑的手,道:“……公子您认识啊?”
司思赶忙道,“真,真巧啊,我有急事,长公子能载我一程吗?”
她表面平静,实则内心慌很,生怕戎越下一刻来句不认识。
戎越微微点头:“算认识吧。”
见戎越颔首,赶车人这才收回虎视眈眈的目光。
戎越懒散的拥着绸缎坐起身,也没问缘由,只慢条斯理道,“司姑娘坐。”
司思缓缓松下气来。趁空偷瞄了眼外头,江行云还站在不远处,就那么看着。
司思放下帘子,讪讪一笑。
“多谢长公子。”司思道了谢,又掀帘挪出车外,坐在车辕上,“今天的事算我欠长公子的人情,把我放前面就行。”
戎越:“那司姑娘打算怎么还?”
司思:“?”
正常人不是都应该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吗?
赶车人一边娴熟赶车,一边在外插话道:“随便意思意思,给个百八十两算了。”
司思:“阿?!”
这话司思一度以为自己听岔了,她有些不敢相信的掀开前帘,瞪着那长得人模狗样的赶车人,“你刚刚什么?”
那百十两,都够买上几辆马车了,这人怎么不去抢?
赶车人:“姑娘看起来很有钱,不会是想白嫖我们吧?”
公府是不缺银子,但是她又不是智商有缺陷。
“谁白,白……”难以启齿的将那话咽了回去,司思顿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她咬牙,“谁身上带银票?去府上给你。”
戎越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懒洋洋的,“司姑娘其实不用搭理他,掉钱眼里了。”
安静的氛围没有持续多久,外间的赶车人长“吁”一声,大声道,“国公府到了。”
司思刚想礼节性的和戎越说一声她走了,一转头看那人一副小憩的模样,最后就没打扰他,只悄悄下了车,肉疼的让门房支了一百两的银票给赶车人。
府门前,药石小心翼翼迎上去,哭丧着一张脸:“姑娘可算回来了,小的等的都要担心死了。”
司思骂:“这会儿倒是想起姑娘来了?先前从国子监走的倒是潇洒,刚刚车费一百两,就从你月钱里扣!”
药石一愣,委屈道:“……您坐的什么黑车啊,小的几年的工钱也不够您扣啊。”
司思想了想,倒还真是,于是更气了,“那黑心肠的,最好别栽姑奶奶手里……”
远远的,正赶着车带人回去的卫令打了个喷嚏。